第249章 药石无灵的恋爱脑
崔诩不以为耻的低笑了声,将怀中少女搂紧,打马回城。
途中乌泱泱的百姓偷眼瞥着溅起满地落英的良驹,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崔诩已是大魏数一数二的高手,感知敏锐。
奈何已经被笑习惯了。
如今满大魏都在传他被太子妃吃得死死的,是天底下头号耙耳朵。
他坚信谣言止于智者,奈何大魏天下没有智者,索性破罐子破摔懒得分辩,径直将人带回东宫。
丽正殿前,窦章辞气呼呼下马。
这男人要不得,还没成婚呢就动手动脚还上嘴!
偏偏动一半又不动了,真扫兴!
而且他还开始管东管西,不准她回家!
哪有在外巡视一个月,人到了京城,却不回家拜见父母的道理?
他温热的手掌寻摸过来牵住她纤细的小手。
窦章辞反手拍他手背打掉,他又来牵,她“啧”一声负气甩开。
脚下加快几步,一头钻进他寝殿中,扯了被子捂住脑袋。
必须生个闷气!
崔诩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眼底笑意轻浅。
被这小混账抛下整整一个月的怨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撩开袍子坐到她身旁,揪了揪她快散掉的长马尾,温声哄她:“阿辞出来,陪我用过午膳便送你回去。”
窦章辞扭了扭肩,不想搭理他。
崔诩又说:“是我不对,但求娘子心疼心疼我,一日不见,思之如潮,何况你这一走整整一月,口信都不曾托人捎一个给我,我如今人都清减了许多。”
他开始卖惨,捂着脑袋的人儿便安静下来。
似乎想将小脑袋探出来瞅瞅他确认一下,却猛地停住。
不对!他不知打哪学的这柔柔弱弱的招数,专攻她的恻隐之心,这些年可不止一次上他的当!
她必须多长个心眼子!
娇软的声调闷声闷气驳斥他:“花言巧语!我打出城门起,就被金时安插的细作盯上,你别当我不知道,我一举一动你全都知晓,哪用我捎口信,哼!”
说着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图卷甩给崔诩。
“你不提我还忘了,喏,科学院陈大学士组织绘制的海防图在这儿。”
“近年来大魏经商的船只增多,东南一带出现不少海盗,且与东瀛倭寇勾结。”
“陈学士探明的几个据点都在图上有标注,依照近年海盗和倭寇的壮大速度,陈学士怀疑东南一带有要员与贼寇勾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走漏风声,所以他将此图交给我直接带给你。”
崔诩一腔打情骂俏的心思被她忽如其来的正事砸了个措手不及。
抓着她丢来的海防图粗粗看过几眼,神色严肃几许,一把塞进怀中。
收好海防图,见她还像一只小鹌鹑般埋着脑袋,忍不住轻笑几声,强行将她剥出来,捋顺在被窝里蹭乱的额发。
小姑娘灵动的圆杏眼中还漾着几分不满。
眼波一转,似嗔似怒。
气性儿真大……
但崔诩自有法子顺毛摸。
他伸腿从床底下勾出个箱子,打开在她眼前,含笑见她满目气恼被金光取代。
小手十分自觉往箱子里探,偏崔诩坏心眼子,在她即将够到的时候将箱子往身后藏。
她眉梢高挑,二话不说手上运气做爪状就要和他碰一碰。
崔诩亦抵掌去挡,瞬息就过了十多招。
窦章辞连银票一角都没摸着,春光般明媚的小脸一沉。
见她快急眼,崔诩才道:“万金买娘子陪我吃顿饭可好?”
“?”窦章辞这一身反骨啊,本来是不吃这套的。
但……大魏皇家钱庄最大面额万两白银一张的银票,目测里头足有十张!
如今,她早不用自掏腰包支持师父等人的事业,这笔钱进了口袋,就纯纯是自己的呢!
富贵迷人眼呀!现在谁犹豫一下谁就是傻子!
窦章辞放下小手,歇了和他较量的心思,猛地一点头。
嘿……白吃一顿还要带走十万两呢!
左右爹娘不会跑,她晚点回去也没关系的~
崔诩收入她财迷的神色,暗自松了口气。
万分庆幸世上还有她在乎的东西,并爱死了小娘子这份能屈能伸。
满城各式各样的春花开了又落。
转眼又是一年四月十七。
这日清晨,自洛阳运来的数万品牡丹挤入京师。
自朱雀大街至宫城,浓香倾城。
百姓早知今日是天上下凡的玉女娘娘在凡间的生辰,清晨就备了瓜果香烛去各大寺庙观音殿进香祈福。
谁都盼第一个上香,好在玉女娘娘跟前讨个巧,护佑自己人杰地灵,前程似锦。
成国寺的十皇叔,大早上数香油钱数到手软。
百姓们返程,被国色天香迷眼的时刻,宫中圣旨颁告天下。
洋洋洒洒,辞藻华丽的长卷,总结起来就两件事:其一,当今圣上近年常感精力不济,须携皇后前往江南静养,自愿禅位于太子崔诩,将于章和十五年六月初五举行禅位大典,于六月初六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其二,令新帝七月初七迎娶窦太师第六孙女窦章辞为后。
崔诩在金銮殿中领旨时,窦章辞在太师府里差点被酸李子呛到。
早在三年前,祖父已加尊太师之位,虽太师的名号早没实权,但大魏立国以来,总共也才加尊过五位太师,这是无上的荣誉,真正的天下文官第一人。
可这会儿不是想祖父地位有多尊崇的时刻,福荣公主带来的消息真要命。
她猛地咳几声,赶紧将酸李子吐掉,拔高了声儿问:“阿恒你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春末回京那日,他讲的“从前不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以及“旁的都能答应她,唯独这事儿不行”……
好呀,原来卑鄙的皇家早都打定了主意!
窦章辞压着想翘起的嘴角眼儿一鼓,吓的崔月恒一个激灵。
憋了一个来月,终于可以偷偷出宫报信的小公主硬着头皮嘿嘿笑,将父皇的旨意润色润色,又重复一遍。
“嫂嫂和六哥是天上下凡的仙人,父皇觉得仅以太子娶妃的礼仪给你们完婚还是怠慢了,思来想去才想出这个法子,他禅位给六哥,嫂嫂和六哥就能以人间最庄重的帝后大婚之礼完婚,这是父皇的一片苦心呢,嫂嫂你是不是乐傻了呀?”
崔月恒边讲边欲盖弥彰地在那碟李子里挑挑拣拣,总算挑出一粒泛着红丝儿的,满以为多少带点甜,结果一口咬下去,吐得比窦章辞还要快。
“呸呸呸,六年了,罗大学士怎么还没找着好吃的李子!本宫要去斩了那没用的东西!”
小公主偷偷打量一眼窦章辞的神色,十分丝滑的想转移话题。
她口中的罗大学士便是当年的五台县罗县令,在科学院成立后被黄樱调入科学院做了学士,专职负责带队研究粮食和水果育种。
粮食方面已取得一定进展,但水果却不得其项,越培育越难吃。
于是,嗜水果如命的小公主,九年来杀他之心不死。
窦章辞却一点儿没被小公主带跑偏。
她轻哼一声,取了墙上的马鞭就去牵自己的筋斗云。
自从黄樱抽空给她讲了《西游记》后,她就给自己的白驹取名叫筋斗云。
筋斗云常年往返窦家和东宫之间,跟自带导航似的,出门就往东宫跑。
街道两侧为贺她生辰而运来的万株牡丹,她无暇顾及,一心要找崔诩算账。
可人还没到东宫门口,便被黄樱拦住。
黄樱多年来一头扎进各大研究基地,难得见她一面,窦章辞自然不舍拂逆师父,跟着黄樱进了研究所。
师徒二人七拐八绕进了一间密室,黄樱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窦章辞。
“一晃眼儿,师父的乖乖已经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但在师父那个时代,你是很小的小朋友,并不适合怀孕生子,这里头是师父和你干娘为你准备的礼物,新婚之夜,务必让太子殿下用上。”
黄樱郑重将盒子放在窦章辞掌心,小姑娘瞅瞅那盖得严严实实的鎏金小盒子,一脸茫然。
即使被师父带着了解了许多年未来的情形,对那个开放、自由的世界有一定认知,依旧对“新婚之夜”“用”这类词十分敏感。
她小脸微微一红,在黄樱身边蹭了蹭,娇娇道:“谁……谁要和他成婚……”
“皇上下旨了。”黄樱拍拍小少女的头顶。
如今这姑娘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身姿朝着袅袅娜娜的方向精致生长,活脱脱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但小姑娘在她跟前依旧只是个爱撒娇小女孩。
这世界,在她们的影响下,在高速发展着,但到底是以封建皇权为底色。
圣旨大过一切,哪由得小姑娘挑挑拣拣。
何况,小姑娘嘴角那若有似无的欢喜,以及眼角眉梢吊着的傲娇藏都藏不住。
分明挺乐意,偏要口是心非。
黄樱都懒得拆穿她。
小姑娘眼见笑意根本压不住,跺跺脚,抱着盒子就跑了。
黄樱忙在后头追,“用法在盒子的夹层里!别忘记看!”
“知道啦!”暖风送来小姑娘远去的应答声。
“夜里师父再送你生辰礼物,别乱跑!”
这回人已经跑远了,黄樱无奈地摇摇头。
见过恨嫁的,没见过这般恨嫁的,还是被自己新思潮洗涤十年的小姑娘。
真真是和她干娘杜婉君一般,长了颗药石无灵的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