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您别嘴硬
两道疾言厉色的呵斥响彻前庭。
影壁后,想冲上去救妹妹的窦兴被嬷嬷紧紧拽住。
而杜王妃一把拉开女儿,目眦欲裂地抬脚,恨不得一脚跺死地上的贱丫头。
她居然敢!居然敢侮辱郡王世子,还敢打县主!
眼里有王法吗?!
但那威严的声音是窦首辅。
老头披着玄色披风匆匆而来,从家丁们的防卫长杆下将小孙女抢出去。
杜王妃的脚被好几根杆子架在半空,几个趔趄,连连后退。
“放肆!放开本王妃!”
杜氏气得想跺脚,金鸡独立的姿势下,颇为困难,便只能叫嚣。
窦玄给个眼色,家丁们冷哼一声,冷不丁撤开长棍,杜氏险些往前一栽。
踉踉跄跄又往前钻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一抬头,脸如酱色,双目火苗乱窜。
她是皇亲国戚!!皇亲国戚!!
气势汹汹打上门要说法,却被一介外臣整治一顿,脸面还要不要?
憋在心里的这口气根本咽不下去!
想当年,她在闺阁女子中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氏于她而言是什么东西?手下败将罢了。
但今天!杜王妃要疯了!
今天是什么人生至暗之日?
她健硕的儿子输给李氏的儿子,她敦实的女儿居然也输了!
儿子与李氏的儿子同岁,胜负难预料可以理解,她女儿却比李氏的女儿大两岁!
杜王妃只觉得从今往后都不用做人了!
一世威名,被两个不争气的崽子堕了个干净!
“我的小阿辞有没有伤到哪里?”
窦首辅将窦章辞抱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搂着孩子转个圈检查一番。
小孙女梳得齐整的头发被扯成个鸡窝,小巧精致的珠花也掉了好几朵。
瞬间眼底冷冽,他不轻不重瞥一眼杜王妃。
很好,明日早朝终于有事可以启奏了。
“祖父不要担心,阿辞打赢了,县主被打哭了!”
窦章辞抱紧祖父的脖子,十分自豪,小胖手回身一指,眼中流光溢彩。
这小丫头片子好得意啊!
崔蓉气到一抽一抽。“呜!没有!我没输!”
小丫头片子的得意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建立在她被打得满身淤青的基础上!
建立在她于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的基础上!
她,立志要继承母亲的衣钵。
谁想到,人生第一仗,直接折戟铩羽,命运简直不公!!
崔蓉越想越不能接受,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窦首辅顺着孙女那白嫩的指头,不咸不淡瞥一眼哭哭啼啼的南陵县主。
揉揉窦章辞的小脑袋,老却清亮的眼眸含笑。
“阿辞乖。”
只要没吃亏,他便既满意又放心。
杜王妃和南陵县主母女同心,一起气得发抖。
指尖指一圈,连窦首辅也没放过。
“乖个屁!小小年纪这样恶毒!你们窦家好样的!竟敢欺凌皇家!打世子,打县主!简直无法无天!你们等着满门抄斩!”
窦章辞挑眉,皇上虽不是明君贤主,却也不是昏庸无道。
哪里会为了小孩子打架治罪重臣。
这话说出来也不怕闹笑话。
她懒懒窝在祖父怀中,悠悠道:“满门抄斩?王妃娘娘问问世子到底编排太子殿下什么,再去想想究竟谁家会被满门抄斩吧。”
“世子小小年纪,满嘴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我哥哥为维护太子殿下的声誉,劝诫世子慎言,却挨了世子的打,眼看世子要伤及哥哥性命,哥哥才奋起反抗,郡王府却倒打一耙是什么道理?”
“至于县主,方才墙上众目睽睽,都瞧见是县主先动的手,阿辞总不能一动不动任人打吧,谁还不是爹娘娇养的小宝贝!”
“世子和县主技不如人,王妃娘娘怎好意思叫嚣?!”
她奶声奶气的一席话,精准踩到杜王妃的七寸。
杜王妃“轰”的炸了。
好好好!这是说她不讲理!
还骂她儿女是废物,白长一身横肉,打架却是两只纸老虎!
这贱丫头,小小年纪嘴可真毒!
“闭嘴!窦兴的袖子被我儿扯下来一只,你这贱丫头的头发也还在我女儿掌心握着呢!”
“再说,我儿打出生起就敬仰太子殿下,岂会背后编排,贱丫头,小小年纪信口雌黄污人清白!小心口舌生疮,短命早夭!”
她这话一落,满场寂静。
墙头“嚯嚯”的拱火声都停歇,众人皆不可置信。
打就打,骂就骂,哪有咒人孩子短命的。
杜氏自己也是当娘的,可太歹毒了些!
窦府所有人,犹如在寒霜中浸了数年,浑身冻人气息。
李氏胸口一阵起伏,耳中嗡鸣,双眼血红。
她下意识扫视周遭,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囫囵砸过去。
“杜如青!你欺人太甚!”
杜王妃未防李氏敢和她动手,根本没闪避,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石子。
肉眼可见鼓起个包。
“你这毒妇!自己管教不好儿子,大过年上我家来触霉头,诅咒我女儿,你真当自己是颗葱?老娘和你拼了!”
李氏撸起袖子,一边喊着“百无禁忌”,一边冲过去。
老话说,女子弱,为母则强。
毒妇打进家门,欺负到头上来,她纵使不是对手,也要拼了一条命,撕烂毒妇那张嘴!
窦章辞一看这架势,慌忙挣扎下地,迈开小短腿冲过去。
阿娘的体型和杜王妃差距悬殊,杜王妃摸到额头渗出的血珠,已经濒临暴走,阿娘上去基本是给杜王妃送人头。
不行!谁都不能欺负她阿娘!
她抱紧李氏的腿,冲杜王妃扮个鬼脸,“略略略,反弹!”
小肉手摸一把印堂,抓在手心,“咻”地发射给杜王妃。
一把不够,再来一把。
“咻咻咻。”
杜王妃额头一凉,仿佛真接收到一堆诅咒般脑壳发麻。
不自禁踉跄一步,眼底一瞬错乱。
她怂包的行为被精准捕捉,耳边传来嘲笑声。
“哈哈哈哈!兄弟们,她慌了!”
“要不说呢,不愧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小玉女,果然灵验,我瞧着郡王妃当真印堂发黑!”
“小玉女是要把人可爱死吗?”
“哎哟,真想下去捏一把小肉脸。”
“晚上来偷孩子吧?”
“太子殿下的快乐你懂了?”
“……”
窦章辞瞥一眼这些发癫的公子哥儿。
上辈子他们没几个有好结局,先让他们快乐着吧。
发射完反弹诅咒,她耸耸鼻子,趾高气昂地乘胜追击。
“王妃娘娘您别嘴硬,我哥哥可是明明白白装回来两颗牙,您只收到一只袖子吗?”
灵慧动人的大圆眼,透着些不解,半遮半掩泄出一点鄙夷。
“啧,阿辞好心疼您呢,不过,您要不先哄哄县主别哭。”
嚣张!太嚣张了!杜王妃气得一仰。
脑子里嗡嗡作响。
低头看一眼坐地上哇哇哭的女儿,她喘两口粗气。
根本想不明白,自己英武半辈子,怎么就生了两个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
颜面扫地啊!
“我撕烂你的嘴!”
杜王妃咬牙切齿,也撸起袖子,气急败坏地瞪着窦章辞就要冲。
“够了!”窦首辅厉喝一声。
到底是大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随着他一声吼,院中仿佛时空停滞,一片寂静。
提着桐油的家丁一点儿不受影响。
掂着个瓢,一整瓢一整瓢往墙头泼。
“你们来真的!”
“快撤!”
“哎哟!我的腿!”
“哎哟哟哟!我的屁股!来人!抬我!”
一时鬼哭狼嚎,墙头空无一人。
只有浓稠的桐油顺着墙上的青瓦流入土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桐臭味儿。
再无人围观助阵,又被窦家上下围在中间怒目而视。
杜王妃恍然升起一股自己的关门打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