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谁还在用糖拐小朋友
丽正殿已经烧了地龙,暖洋洋一片。
崔诩脸上冷冷淡淡,写满对母后还不将人还他的不满。
姜皇后却视若无睹,将窦章辞搁在腿上逗,“告诉姨姨,小囡囡叫什么呀?”
窦章辞揪着小肥手想怎么脱身,闷闷说:“阿辞,奴……”
她心不在焉,差点自称奴婢。
毕竟才醒来不过三个月,遇见皇家这群癫公,下意识就回到上辈子的身份。
幸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对。
软糯而甜腻,还是小朋友,还是窦首辅家的六姑娘。
“我叫阿辞,姨姨。”
“哦呵呵,姨姨的小糍粑,又甜又糯。”姜皇后满眼的喜欢藏不住。
一手圈着窦章辞的背,一手戳着她的脸,简直爱不释手。
窦章辞知道自己幼时可爱,不论是伯父叔父还是舅舅,都喜欢陪她玩儿。
而祖父每天不见着她,饭都吃不香。
但她也不是非得大家都喜欢她,这份喜欢很难消受。
因为脸已经被戳麻了!
“不是糍粑的糍,是小女子告辞的辞。”
她认真的纠正,小肉脸一拉,墨玉珠子一本正经。
皇后应该听懂了她的意思吧?
她期盼望过去。
姜皇后觉得自己快化了。
“好好好,小阿辞几岁啦?”
“三岁半。”她比出三,小肉手短短的,白白嫩嫩。
显然姜皇后选择性忽略她的告辞,并且还抓起她的小肥手亲一口。
“乖乖,三岁半了呀,咱们的小阿辞可以嫁人咯!”
窦章辞头一歪。
很好,姜皇后可能也需要治疗。
她不懂,红口白牙的,怎么说得出口三岁半可以嫁人这种话。
而太子那双丹凤眼又是怎么漫上的类似“母后上道”的满意。
重生后的这个世界,彻底疯癫了。
崔诩没在意小人儿抽了抽的眉梢,愉悦地从金时手里接过琉璃盘,取一颗饴糖往她嘴里放。
小人儿闻着香,溜溜的目光被吸引过来,配合张嘴,乖极了。
他上辈子见她藏过这饴糖在枕下,他猜她一定是喜欢的。
果然,糖一入口,小媳妇儿乌漆漆的眼睛睁得老大。
饴糖太大,崔诩将一块绞成四块,正好让她一口一小块。
入口,她便尝出是师父黄夫人手作的味道。
里头加了牛乳和西南进贡的菠萝汁,软糯可口,酸甜适中。
黄夫人喜欢研制些稀奇古怪的吃食,还会做浆果、橘子、葡萄等等味道的饴糖。
每种都偷偷给她管饱后才送到各宫公主处。
而皇上的嫔妃,再想吃也没用。
师父有自己的傲气,入宫前曾是世家贵女、三品将军的妻子。
夫君战死后,进宫做了女官。
宫中人,上至皇后,下至宫人,谁都要给师父几分面子。
哪怕是权势滔天、目中无人的大将军杨普威,对忠烈遗孀也十分尊重。
所以这些不在定例中的事儿,没人敢找师父麻烦。
师父待她很好,几乎当亲女儿疼爱,将一身手艺全教给她。
宫闱十年,是师父护着她不受委屈和伤害。
否则一位十岁出头的,天真懵懂的世家小姐,在宫中很难活下去。
这块糖入口,窦章辞想师父了。
她含着糖,眼睛酸酸的。
而姜皇后还在逗她,“小阿辞要不要嫁给太子哥哥做媳妇儿?”
她一惊,这是道送命题。
顾不得想师父,窦章辞猛地摇头。
“阿辞不要。”
说完紧张地抓住姜皇后的腰带。
抢她进东宫这事儿,如果只是太子犯浑胡闹,还有大把的转圜余地。
但如果皇帝或者皇后开口,就是赐婚了。
她不要,她可不敢觊觎太子殿下。
就算觊觎也顶多觊觎一下太子殿下的风姿无双。
那是小姑娘都无法拒绝的美。
事实上,她根本不敢靠近他。
上辈子,太子殿下瞪个眼,她都要瑟瑟发抖,更遑论过一辈子。
她怕自己有命嫁没命活。
因此,拒绝得分外果决而真诚。
谁知崔诩一瞬间又黑了脸。
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抱走。
似乎憋着不小的气:“吃了孤的糖,就只能嫁给孤。”
于是窦章辞默默张嘴,还没吞下去的饴糖顺着嫩生生的唇瓣吐出来。
“啪嗒”掉在地上。
她私心里舍不得吐师父做的东西。
但现在这世道,谁还在用糖拐小朋友呀!
发病的太子好俗套,她必不能上当。
哪怕嘴里是颗金疙瘩也要吐掉!
“你!”崔诩眼眸沉沉,低头望向地上的糖,又抬眼盯着一脸无辜的小娃娃。
劝自己不要和三岁小孩计较。
但很难,她似乎就喜欢和自己作对。
上辈子的她,指东绝对要往西。
哪怕实在不敢往西,也要往东走十步,向西倒三步。
别以为她那些阳奉阴违的恻隐之心他不知道,他全都知道。
而现在,才三岁半,已经一身反骨。
崔诩深吸一口气,忍!
他还没讨回公道,这辈子也需得娶妻。
在此之前,要把她当宝贝供着,当祖宗哄着!
崔诩淡淡吩咐金时:“收拾干净,太子妃不爱吃菠萝味的,叫黄夫人做别的口味送来。”
金时忙应是。
崔诩点头,不管身后父皇母后,将人抱进寝殿。
太子的床榻是上好的岭南黄花梨木,铺着西域进贡的羊绒。
他将小人儿放在床上,伸手解掉她的斗篷丢在一边。
窦章辞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浅紫色的小棉袄也被他脱了一件。
两件沾湿的衣服都脱完了才意识到他又非礼自己。
!!!
男女授受不亲的!哪怕只有三岁半!
她一把按住崔诩的手,“阿娘说,不能被哥哥脱衣服!”
崔诩也没打算再脱她衣服。
他不至于这么禽兽,对三岁半的她起什么邪念,只是怕湿衣在身上染病。
但她清亮又认真的眼真可爱,忍不住想逗一逗。
“孤不是哥哥,孤是你夫君,夫君可以脱你的衣服。”
边说边拉过一旁的锦被将人裹住。
其实殿中温度已经很高,但他见过她上辈子感染风寒险些没挺过来的样子。
一想到她可能要吃的苦,崔诩便要提前断绝一切可能。
上辈子宫中形势太过复杂,他不能表露出半分对她好的意思,那会给她招来灭顶之灾。
这辈子却还小,借由孩童的身份,确实便利很多。
他无比庆幸,醒来的年纪这样小,来得及从孩提开始参与她全部的人生。
将人裹严实后,崔诩起身去倒水。
窦章辞记得,上辈子太子就不用熏香。
这辈子依然如此,他的被子只有干净的皂角味。
她被裹在里头热得直冒汗,想反驳才不是夫君,可别骗小孩。
又怕太刺激他。
于是支着两只天真的眼望他,“我们是在过家家吗?”
太子殿下倒水的手微顿,“过家家?”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哥哥演阿辞的夫君,阿辞演哥哥的娘子,还有好多小朋友一起演一家人,大家一起做饭,吃饭,打马吊。”
“也可以哥哥演夫子,阿辞演学生,阿辞上学堂,哥哥教阿辞读书识字,背不出文章可以打阿辞手板,但不能真的打,就是高高举起来,自己啪一声就打完啦。”
窦章辞歪着头讲解,太子殿下连过家家都不知道,皇家的孩子没有童年呢。
真可怜!
但她扮嫩,拿捏三岁小孩的神态很不容易,说完便急迫地看向崔诩,希望太子殿下回应一句“哦,是呢。”
太子殿下却摇头,凤眼微眯,“不过家家。”
顿一顿,声线紧绷问:“阿辞曾和谁过家家?”
不知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醋味儿,像山西来的饺子醋。
窦章辞吸了下鼻子,又闻不见了。
“舅舅家的良表哥、姑姑家的洛表哥和祁表哥、姨母家的知表哥……”
她掰着手指数,似乎还能数出好多个。
丝毫没留意太子殿下铁青的脸。
崔诩拳头硬了!
这么多夫君,一张马吊桌坐得下吗?!
“够了!”
她表哥真多呐!个个都是青梅竹马!
年少时夫君娘子的叫,难保长大不会念念不忘,甚至想弄假成真!
崔诩不禁好奇,上辈子的她究竟为其中哪个守身如玉,决绝到被他沾染过就要上吊自尽!
窒息。
心还绞痛……
崔诩抬手敲了敲胸口。
“不准和他们过家家。”他咬牙,既冷厉又幽怨。
不!不但不准,还必须想个法子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