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龙榕村在变
村口不久前立起一块巨石，石上刻的“龙榕村”三个漆红大字遒劲有力，蛮吸引人的。古榕下硬化的地面，平平整整，除原来被屁股磨得发亮的石条外，新置了六张圆饼一样的石桌，每桌配有几张小圆石凳。环绕大鱼塘的路已铺上水泥，以往在公园或在城里生活小区才看到的凉亭，已在鱼塘边出现。
老主任烂木无官一身轻，但这段时间早晚喜欢到村委楼前走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留恋做村头的日子，还是对新一届村委不放心？
大头初任村主任时，村委在作比较大的决策之前，都事先听听烂木的意见。得到继任的尊重，烂木心里舒服，但也意识到不妥。自己离任了，就应离村委楼远一些，再远一些。说到当村头，烂木与大头的胆量、魄力不相上下，可身体、精力，大头强过烂木。
烂木不再出现在村委楼周围，偶尔到鱼塘边的凉亭坐一坐，与村民聊聊天。他身体欠佳，在家里只能做些家务，田地全交给堂兄耕种。马巧玲教书，早出晚归。烂木觉得百无聊赖时，就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嘭嘭嘭”有人拍门，烂木不慌不忙招呼：“门没锁，进来吧。”
看到来人是兰妹和阿标，且手里拎着水果和牛奶，烂木赶紧起身：“两位大老板，你们这是——”
“看看老主任不行吗？”阿标满脸笑容。
“行啊行啊！可你们用不着破费。屋里坐，屋里坐。”
两公婆这次登门，是请烂木到龙榕家园开发项目工地去当顾问的。
“我是只病猫，顾自己都难，还能为你们顾什么问，只怕只能顾吃呢！”
“你是只打盹的狮子。”阿标笑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到我们工地去走走，只动嘴巴不动手，包吃包住，每月工钱2600，你看行不？”
“你们这是上门招保安呐。”
“保安要早晚轮流值班，你不用。”
兰妹与村里签下开发旅游项目合同后，项目很快就破土动工，但堆放的钢筋水泥管扣，隔三差五被盗。找谁来降住那几个小贼呢？兰妹对阿标说：“非老主任烂木莫属。”
烂木的仔赖东正读大一，每年都要花万把块钱。马巧玲拿到函授本科文凭后通过考试，成了一名公办老师，但收入不高。烂木住院两回花了家里大半积蓄。坐吃山空啊！烂木也想过要找点事来做做。
“谢谢，谢谢你们对我的关照！但我还得跟老婆说一声。”
兰妹笑了：“当主任时，你能管村里三、四千号人，可在家里，你归马巧玲管呀！放心吧。马巧玲的关，我已帮你打通！明天你就去上班吧！”
烂木到工地后，管现场，建材分门别类堆放整齐，围墙施工工完场清。自从烂木在工地露面后，钢筋水泥管扣不再丢失。
那边，工地热火朝天，推土机“突突突”在推土，搅拌机“轰隆隆”在搅拌。这边，大头和村干在为龙榕家园的大门和停车场选址。以水库排洪沟为界，划定果园和田园的范围。
晚上，村委召开村民大会。会场很静，偶尔听到几声干咳。大家都在听大头讲话。
“兰妹的项目施工进度很快，估计明年夏天就要试业了！可我们的两个园建设，八字还差两撇。光打雷不下雨，没用！”大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矿泉水瓶里的开水后，继续讲话。
“拜托大家啦！地里的东西收获后，请大家按要求种果树种农作物。果园可选种龙眼、荔枝、柚子、青枣……田园可选种水稻（兼养荷花鱼），种番茄、草莓、向日葵和油菜花……”
“主任，我老公在外打工，我又照顾两个仔，种这种那的我没有能力啊！”阿水的老婆阿英大声说。
“老公在外找钱，你还种地？把地租给别人好了。”玉老板说。
“地出租了，你就成了地主婆啦！”阿羊的话引来了笑声。
“我想呀，可我在果园才有两三亩地。你阿羊大哥有八九亩地，才是大地主嘞！”阿英捂住嘴巴咯咯笑。听到有人说她是癫笑时，她这才停住笑。“阿羊大哥，我把地租给你，怎样？”
“我，我顾自己都顾不来，但我可以帮你牵线，请外地种果能手来租你的地。”
“好啊！其实想把地租出去的不只是我一家！”
“你们啰嗦够了吧，我提个问：主任，种果可卖钱，种向日葵、油菜花多半是给人看和照相的，能挣钱？我不会是打水让别人网鱼吧！”玉老板说。
“能。到时从门票的收入里提成。”大头高声说：“大家种果、种草莓，种什么，碰到问题只管出声，村委会为大家跑腿的。村里能不能把休闲旅游项目搞起来，靠大家。我再一次拜托大家啦！”
第二天晚上，大头和村干琢磨设计龙榕家园大门的造型。大头到办公室外面接了乡纪高官的电话回后，很不高兴。“娘的，村里竟有人匿名举报我们！”
“我们不贪不占的，谁吃饱撑的！”晚上喝了几杯米酒的阿羊瞪着红红的眼晴：“举报我们什么？”
“说村委借搞乡村休闲旅游项目，强迫村民种这种那的，弄得村民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
“扯蛋！”阿羊问：“上面打算怎么弄？”
“由乡党委副书记兼纪高官钟明牵头进村了解调查。”大头说：“查吧，没有大不了的事情！”
上面查村委，我们难道不可以查一查谁在匿名举报吗？阿羊想。
钟明能办案，乡镇两名搞腐败的领导人员被查处。从龙榕村出去的马同原为乡镇一家小厂厂长，因吃喝膘赌被查落马。
大头和钟明是老相识。当年生产队派大头二十多名青年到外乡修水利，住在碟子村。期间，高中毕业回村青年钟明看上了脸蛋红润，目秀，性格温和的何田香，且穷追不舍。大头暗恋的村花，岂能让人从身边摘走？为了何田香，冲动的大头找钟明理论，两人险些动了拳脚。怕出事，民兵营长只好让何田香提前回村，同时狠狠地批评了大头一顿……大头当村头后到乡里开会办事，常与钟明见面，虽打招呼，但彼此神情不大自然。
调查组走访十名党员，十名群众后，当晚向村干通报情况。经查，没有发现村委强迫村民，种这种那的过激行为，但少数村民有畏难情绪。“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那是夸大其词，没有真凭实据。如是歪风邪气，那就要坚决刹住。
钟书记作最后讲话，他说：“搞乡村休闲旅游，龙榕村是首次，村民心里没有底，有顾虑，个别人甚至在背后泼冷水，那都是正常的。希望村委要做到宣传到位，思想工作到位，帮扶到位。相信在政府的扶持下，在村委和广大村民的努力下，龙榕家园的旅游项目一定能搞成功，很快红火起来！”
钟明秉公办事，大头的戒备心思烟消云散。
大头主动与钟明握手：“谢谢，谢谢钟书记！”
钟明使劲握住大头的手：“好你个大头主任！”……
检查组走后，阿羊对大头说：“我想查匿名举报的人，但查不出结果。”
“哦，你怎个查法？举报信是电脑打的字，不是手写啊。”
阿羊说：“乡镇、县城的文印店才有几家，我一家一家打听，问有人到店里来打印过举报信没有，他们都说没有。”
“你这样查能查出举报人来？人家凭什么给我们作证呢？”大头吸了口烟，说：“不过，我还是谢谢你，你为维护村委的名声所做的事情。我看，那举报人不要去查了，伤神费时的。再说，我们村委所做的决定，不可能得到村民个个都认可，有些人怀疑、反对，甚至在暗中搞鬼，这也是正常的，只要我们不做亏心事，就能安心睡大觉。你们的看呢？”
“主任，同意你的看法，但就这样放过搞鬼的人，我心里总有点那个。”阿羊干咳了两声，说：“天快黑了，该回家搞吃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