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17锋芒(I)
堇昔张弛握笔力度来感受小臂的酸涩。三十五分钟的例会,她凭惯性完成会议纪要,最后也惯性复查一遍有无错漏,至于字迹洒脱,倒也能看。她不愿做无用功,忙完早上的事,午后还要替寒亦宇开小会充当监察员。
办公室,寒亦宇让堇昔调出这周的日程安排,问她另一件事,“筱珈的合同期到旧历年前,这段时间够不够你物色下一任?”
“估计是没什么问题,但人才可遇不可求。”
“尽管试试。之前让你做经理评估,还算符合实际,所以让你负责这件事情。”寒亦宇提笔更改个别日程计划,“你对这次招聘有什么想法?”
“寒哥,你对这个人选有什么要求?”堇昔反问。
“筱珈会给你参考指标。”
“这样的话,筱珈把关专业能力,我测评个人意愿与匹配程度,最后,再过过寒哥你的眼缘关。”
“注意事项。”
“部门人员直升、内部他人推荐,诸如此类吗?”
“你挑大梁,自己拿主意。”寒亦宇蹙眉,归还电子本,“肩膀怎么回事?”
堇昔才发现黛青灰外套没拍干净,抬手再拂去最后几点灰尘。
“翻修工作物业那边没做好,长廊上面有两块天花挡板漏水,澜姐在处理着了。”
“知道了。”寒亦宇开始看一份报告,“下午的事情,取消,我另外有人要见。”
“好的。”
“再泡一壶茶吧。”
“嗯,马上。”
处理完临时任务,堇昔旋即去了电脑部。她打算先拿到筱珈的资料,后再去行政经理处交代寒亦宇关于年会的嘱咐事项。经过走廊时,她走得很谨慎,物业人员正在抢修作业纰漏。例会后,她原是去前台拉回两桶山泉的,不巧挡板掉落,米澜又刚好从档案室返回碰上,立即打了电话让物业派人过来处理。
午休后,堇昔准备会议室,想着眼前的事一件夹一件,光是招聘就够忙的。筱珈直接把她自己装订成本的简历交与她,那一溜工作经历就看得她眼花了,不过筱珈很爽快地答应帮她撰写jd。只因筱珈是这个职位的第一人,起初进公司也是寒亦宇重金请她从警局移步过来的,因此现在招人,还真得郑重作一下职位描述。
另外则是,寒亦宇让她替他主持这个小会也是让她准备给年终回公司汇总工作的分部负责人做心理评估…看来,被寒亦宇夸赞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堇昔看向会议室门口。
“分量不多,能吃了吧?”郑斯颖手提公事包,另一手拿着低卡低热量的下午茶点,“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干着活还能想啥呀?”
“那很认真哦。”
堇昔笑,“你来开会吗?那位实习帅哥没跟来?”
“我这次来是代表律所和你们公司谈续约的。”郑斯颖魅俏抛了个媚眼,转身走了,“你忙吧,糕点就放你桌子上了,记得吃。”
开会时,堇昔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上频频走神,好在那帮大佬没有偏离会议主旨,原本一小时的议程还提早结束。行政部门动作也迅速,年会安排初版一出来就通知堇昔过去看看有误与否。间隙,堇昔还送回了小会纪要和给办公室里的俩人泡茶续水。
新约顾问费已是谈妥,就差公司方到律所办手续了。这会儿,郑斯颖看着寒亦宇,掂量着话由,自觉没什么立场,言语也无关痛痒…
“律所和贵司都是老拍档了,这种走过场的程序寒主任还是坚持要我来看着。”
若不是庄铎不在公司,这种事情也不用他来处理,寒亦宇稍稍凝聚目光,“后续庄总跟进,不过在你眼里,本少爷这么有观赏价值。”
郑斯颖干脆,反手指向一墙之隔的办公桌,“你是认真的?”
“有话直说。”
“我只是友情提醒你,你的身份太敏感,她知道吗?”
寒亦宇沉默须臾。“你以何立场如此评判?”
“旁观者清,我直话直说,你俩不合适。”
两人自胸有定见。
寒亦宇:“既然没有立场,你管不了。”
郑斯颖:“寒主任在我这旁敲侧击过了。”
“他是该有所察觉。”
“但他为什么不直接了当来问你。”
“直接问我的话还旁敲侧击什么。”
郑斯颖冷笑,“你明知她是谁,为什么还留她在身边?”
寒亦宇知道当中的弦外音。
“一是隔着辈分的,二是多管闲事的。作为当事人,我或者她说了才作数。”
“哦,你这么想的,堇昔呢?”
“那么好奇,可以直接问本人。”
“现在她还不知道…”
“她需要知道什么。”
“我不清楚你究竟了解多少,但事实是,”郑斯颖微眯双眸,“寒锋曾经一度嫉恨周贺两家的婚姻。周全早年在科研所的工作,以及后来回美国的退路,寒锋一定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他退而其次只做了区区中学教师。再后来,若不是寒锋在那个集资案中有所动作,间接让我大姨被人报复得了病,周贺两家的交情也不会以离婚收场…”
“这与我无关。”
“看来你知道这些事,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周丫头一直怨恨她母亲绝情,放弃她和她父亲…”
“这件事轮不到你跟我谈。”
郑斯颖咽住话语,“你自恃清高了。”
“抬举。”
“阿亦…周丫头的性格,经不起你算计。”
“谁算计谁?”
“让她留在宏宇,你已经是在算计她了。”
“我是在算计她吗?我刚提点过你——关于这件事,你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我也刚说过你真的太自负了,我好心告诉你,周丫头从小就不缺亲情关怀,但她觉得她没有。她心窄,不似表面那样大度。你自以为的,不是你情我愿这么简单。”
“这么说,你也知道她在意什么。”
郑斯颖起身走到窗边,俯瞰商业区街角,“何必问我,你敢留她在身边,难道不知道?”
“真相吗?”寒亦宇淡淡接话,“你认为,谁是罪魁祸首。”
话语好似无常没有情绪,寒亦宇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随后遥控落下面向办公区的窗前挂帘。
“我无所谓她介不介意我的身份立场,但不得不说,你母亲虽主动放弃合伙人的身份,就贺锋这家既有名气又有实力的律师行,你手里那两成半的分红真不算少了。”
“是吗?一个月以前,我大姨已全权罢手律所事务,今后如要改名换姓,也不是不可能。到底是寒锋无谋无略,还是你真的没有那般心计?”
“若要论心计,是郑企轩狠点,还是寒锋狠点?”
“你…”
“无人提及不代表没人知道。”寒亦宇略有倦怠,索性坦言。
郑斯颖莫名怯了几分。
寒亦宇:“含沙射影不是你的风格,直接点,当年的集资幕后人正是郑企轩,作伪证的也是他,要担心的是你。”
“你…你查过这件事!”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寒亦宇看了一眼时间,“不相信,你有的是本事去验证。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慢走。”
“那我希望有你护着,堇昔不会有事。”
“她不好,你也不能。”寒亦宇坐等对方留步。
郑斯颖重新关上门,“近段时间我手头上的案子,都和你有关系?”
“寒锋那儿我都不手软,你我之间也无需客气。”
“自家人都不放过?”
“当初,也未见得祸不及家人。”寒亦宇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卑鄙!”
寒亦宇喝完最后一口茶。
“你最在意什么?我可以…让你再也做不成律师。”
“你敢!”
“我不介意当小人。”
“你,别太过分!”
“就算让你一场场输官司,也间接让你赚到不少钱了。翻旧账,你还真玩不起,一如三年前,你究竟让夏闻放弃了什么,那以后,江洋也不在圈子里露面了。”
被人戳及痛处,还是旁人的寒亦宇,郑斯颖反倒笑了。
“原来你处处和我过不去,是因为这件陈年旧事。”
“你插足的不仅是两个人的感情,更是两个家族的合作。”
“那么,若是周、江两家有意撮合堇昔和江洋,你又瞎掺合什么?”
“是我高估你了。你最好不要把她当成夏闻。”
“威胁我?”
“你入行几年了。”寒亦宇又看了一眼时间,慢道,“那晚,你非要周堇昔拿下台球赛,容二台面上直接用白酒加码,赛到半场却撂杆子走人,事后仍如约把合作签给贺锋,不过是周堇昔的面子够硬,夏闻的地位够分量。若不然,容二私下里不是不敢动你的。”
“我没有…”
“容二还是不够狠。”寒亦宇抬眼看向郑斯颖,“去年,周堇昔在伦敦得过胃出血,住院养了半个月。你知道这件事,但你依旧利用她为你拿下合约,喝了酒伤了身还进了医院。”
“你…”
“你觉得我事后为什么没有收拾你。”
郑斯颖后退半步。
“当年事发后,是什么保住了你郑家一半根基。现在,我不收拾你你还真要感恩你母亲的姓氏沾亲带故。”
“你竟然…做到这份上…”
“在这件牵扯到上一辈人的事情里,什么名利、地位,有则好,没有也无所谓。你父亲当初走得快,要死也要死在太平洋那头,但你母亲还在这,也未见得一生光明磊落。当然,我还要声明一点——”
郑斯颖紧咬牙。七寸厉害,寒亦宇拿捏得太准。
“——周堇昔有自知之明。你不识相,我可没有容二的慈悲心。”寒亦宇补充道,“决不食言。”
郑斯颖睫毛微颤,情绪反而颓丧下来。
寒亦宇起身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你也信奉,输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在最后输。”
郑斯颖缓缓放松神经,“我也回敬你一句,我若是不走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四下无声时,寒亦宇把新茶杯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