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0方寸
写字楼隔壁，商城一层书吧的早餐忽然多了许多选择，近一个月，堇昔经常两个酥牛角和一杯鲜橙汁，偶尔也会尝试新式三明治，特别是有早会的工作日。
堇昔嚼着面包看学术期刊，刚好看到她导师新近发表的论文，才读到正文部分，一道暗影遮到书面一角，不动了。堇昔咀嚼着抬头，隔着玻璃，寒亦宇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抬手向她示意手表上的时间。
堇昔连忙一手抄起肩袋和外带早餐，一手摞起期刊读物放回一旁的书架，往外走，紧跟上寒亦宇的步子。
“寒哥早啊。”
“早。”
“这，周一份三明治。”
寒亦宇接过，“这两天的行程稍作更改。原本预约的客户约他们改期，庄总的例会由我来开，取消下午的宴会出席，明天…”
堇昔咬着唇，边走边在手册上速记…
“认真走路。”
堇昔摸自己额头，突然停下的寒亦宇，给她不留意撞上了，蹭到他肩膀。
“…寒哥，你不停下我也不能撞上你。”
“前面清洁人员在清理水渍。”
“跟你走我不能摔。”堇昔把本子合上放进肩袋。
“这么着急，等会儿也快点上茶吧。”
“嗯，不要咖啡吗，今天行程很满。”
“不要。”寒亦宇迈步继续往前走。
“那可真是省事了。”堇昔小声嘀咕，跟着走。
候电梯时，碰上也刚到的米澜，一身精干又不失优雅的西装，浓而不艳的妆容让人看着舒服愉悦。堇昔礼貌与她打招呼，还八卦了两句周末日常。米澜感谢堇昔给她推荐的香薰牌子，香调很得她心意。
轻松交谈便于开始忙碌。九点半例会，会前半个点，堇昔站在自己位置上，边检查会议资料，边喝水，还边时不时透过落地玻璃看看寒亦宇听下属口述工作汇报，他真的没有要咖啡，还连续喝了两杯热茶。资料没什么问题，啃掉半根饼干条，堇昔才想起在书吧时碟子上还有半个牛角包没吃——有点浪费了，她特地点的火腿酥牛角。
下午茶时间，秦榕过来给堇昔送桂花酒酿圆子。堇昔悄悄下到写字楼大堂，远远就看到秦榕在开合门外刚收伞进来。
“榕姨，下着雨呢，过来多麻烦。”
“胡说，我顺道过来。上回给你送包包，那次的银耳羹还合胃口吧？”
“嗯，清甜不腻，我全吃完了。”
“想吃榕姨还给你炖。你妈妈今儿老早就去吃斋素，我得了空，闲着也是闲着，这天气来碗醪糟最暖胃。”秦榕笑说着，看来是真开心了，“我得去接你妈妈了。你快上去吧。”
堇昔接过保温壶。
“记得周六回家吃饭，榕姨还有很多拿手菜你没尝过呢。”
堇昔目送憨而慈的秦榕打着伞远走，连米澜走到她身边都没发觉。
“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外面的雨下得真大。”堇昔回神细看。
“今年的天气奇了怪了，这时候净是雨。这什么呀？”
“嗯？啊，最近有点上火，家里送来的凉茶。”
米澜把右手拿着的一提咖啡换手，“温暖牌下午茶呀，我们只能喝咖啡。”
“我中午订了茶点的，已经到了。澜姐你也来一份吧。”
“那好的呀，有心了。这多一杯咖啡就有劳别的与会同仁消灭了，唯独寒哥没一起点单，但估计也不会接盘。”
堇昔谢过米澜帮忙“嘀”的门禁，“难说，今天连续开会，现在才能缓一缓。”
“这倒是。你也辛苦了，最近会议纪要做得还顺手吗？”
“本来还可以，今天就费劲了。”
电梯门反光面里，米澜微笑，“习惯就好，能在寒哥底下存活的将来都是能打的一把好手，看看mike就知道，寒哥进公司时带来的得力干将，现在跟庄哥，我后来的都能捡漏学着些过人的实战经验。”
米澜本就是杜伦大学金融硕士出身，又有投行经验，专业能力自然不赖。她的话，堇昔点头表示赞同，但说不清是赞同米澜口中寒亦宇能力过硬的人设，还是赞同在他手下尚且存活的自己实则颇具压力。
早上庄铎例会缺席，寒亦宇说是由他主持，但整个会议进程都把握在庄铎首席助理mike的节奏上，因他没有过多承袭寒亦宇冷硬严苛的行事作风，所以堇昔在做会议记录时稍微喘了口气，寒亦宇会上只说了两句话，头一句“例会开始”，后一句“例会结束”。
但她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例会后接着开的特别会议上，寒亦宇脱离会要安排，出其不意地提出方案，公司年末以前，要完成直接投资部组织架构的优化流程，其中包括某些职务的取缔及相应项目需求的职位增设这两项重要议题。在场的经理级高层神色瞬时捉摸不清，她本着专业习惯，明着打量了其中几位的言行举止，不过会议纪要的细节记录阻断了她的推敲。
“四点还有个小会，稳住。”电梯门开前，米澜安慰地拍拍堇昔胳膊。
堇昔随米澜刚走出电梯，就撞见用文件小推车搬主机的筱珈在外站着，满脸嫌弃样，堇昔不明所以，朝她眨眨眼。
“你俩下面上来啊还是下面上来啊？”筱珈直问。
宏宇证券随着业务的开展，在半个月前多签租了一层办公区，一些部门如人力资源部等这周要完成搬迁工作。
“有刚到的椰奶芋圆，咸芝士馅的哦，试试呀。”
“哎哟，好的呀。”墙上有摄像，筱珈在电梯旁丢下小推车，又开心着跟随堇昔走向茶水间，“我说，我一整天都没见着你，你们开会也忒久了吧。”
“可不嘛。我中午去隔壁书吧安安静静吃了一顿套餐。”堇昔随手把保温壶放到置物架上，顺手取外卖纸袋。
“肯定没吃多少，我试过那里的午饭套餐，味道不咋的，卖点不过午休时清净。”
“嗯，我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堇昔麻利地摆好甜品，“赶紧吃，我一会儿还要去搬砖。澜姐，好了，快过来，大岑哥不过来吗？刚才瞅见他了。”
筱珈不客气挑了份好看的，“我也是，暂且的搬砖命！”
送完咖啡的米澜款步走来在筱珈旁边坐下。
“大岑选择喝咖啡，没口福。呀，这家甜品一直做得很好。”
堇昔看米澜笑眼盈盈小口吃芋圆的样子特别有食欲，瞅自己这还剩大半，筱珈很不客气，继续吭哧吭哧干着第二份。
这晚，堇昔自己喝完那份带回家的酒酿圆子，夜半临睡前又吐了出来，醉酒似的吐到反胃，最后焚上碎香才得以很快入睡。
周二，还是开了大半天的会。下午，寒亦宇找堇昔进到办公室，直接递来两份任命书。
“对比电子版，没问题就都拿去给庄总签字。”
堇昔悄悄打了个哈欠，午休不够睡。按照吩咐，堇昔两分钟后回来。
“寒哥，庄总不在，澜姐说庄总刚外出了。”
寒亦宇看一眼手表，随即拨打庄铎的手机。半分钟后，两份任命书正式生效。
“送到人事处。给我续杯茶。”
堇昔送文件的时候不自觉加快步调。心想这副总雷厉风行起来还真有点可怕，昨天才在会上给出提案，敲定过程不到一天就清换掉直投部主要骨干，提拔两位经理并启动大项目，另外还责调两个经理出差。办公室政治她是不懂，但她多少能在这两天的氛围里感受到些许不安的动荡，就连上次差她干活的渠道经理小岑在接到出差通知时，看她的眼神都怪里怪气。
茶水间，堇昔想着想着就摇摇头，不再继续这些捕风捉影，还是认真泡好茶是正经，但忽然被身后的人吓一跳。
“筱珈！你走路没声的…”
“我可是道上混过的人，故意的，吓着你啦？”筱珈往堇昔腰间轻轻捏了一把，“咦，今天这身衣裙比昨天的还要好看，不过你咋这么瘦的。”
“你又开小差了。”堇昔把茶壶中的热茶迅速倒入公道杯。
“哦，没啊，寒哥说今晚小范围聚餐，我厚脸皮来蹭一下。具体吃什么我不正想着呢吗，小堇昔你想吃什么？什么能吃胖，其实我之前带你吃的那些都不错啊…”
“问你还真问对了，你最懂。”堇昔赶紧端上热茶就要走，“我送茶去。”
“哎，一起啊，我也去。我说这么十几号人呢，吃大锅饭得了，像灶台鸡。”筱珈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一会儿你跟我车吧，省得你被别人勾搭。”
堇昔差点摔了手中捧的茶，“放心，只有你在勾搭我。”
“那是，我就喜欢勾搭你。”
“得了，见好就收。”
筱珈大笑，“怎么，有偏见？”
“我没有，我没这么说。”
精修大包厢，十余人坐满三大桌，平时西装革履拼业绩的大家伙儿都放松下来，跟朋友聚会般一点儿也不客套。
花胶椰子文昌鸡下锅的时候，筱珈屁颠屁颠跟两个同事去拿自助饮料，回来给堇昔一杯醒好的常温椰子汁。
“你的怎么是冰镇的，我也想喝。”
“你这最后一瓶常温的，我关照你你要感激，不能抢我的。”
“不抢，换换？”
筱珈摇摇头，转移话题，“刚才就聚餐吃什么大家都快打起来了，一半一半，涮火锅和烤肉，最后寒哥拍板，说就吃鸡煲吧。”
“也挺好啊。”堇昔喝着椰子汁，“慢点，别烫着。”
筱珈用公筷给堇昔夹去几块鸡胸肉，“他们都整点小酒，你想不想喝？”
堇昔摇摇头。
筱珈莫名激动起来，嚼个鸡肉还大嗓门，“但我真是好崇拜你的，台球赛那晚酒量惊人。”
堇昔来不及捂住旁人的嘴，同桌的同事闻言都对她酒量大感兴趣，八卦起来。特别评估师大岑，看堇昔拒绝自夸，和知情的筱珈挖小料，堇昔尴尬地边否认边在桌底下掐筱珈大腿。
“庄大也去了！”
“嗯？叫我去哪儿，我才刚回来。”
堇昔直皱眉，“老大们就隔壁桌，你小声点！”
“当时俱乐部人那么多，还怕别人知道啊？”
……
“真的？”大岑压住音量。
“可不是吗，连寒哥都不是对手，咔咔三两下，一杆清台的我家小堇昔简直帅气两米八。”
“那干了多少啊？”大岑继而问。
“直接干去好几瓶白的，厉害不？”
……
堇昔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扭头，瞅见庄铎正看着她，下一秒就朝她招招手让她过去。刚好寒亦宇旁边空出一个位置，堇昔勉强坐下了。
“澜姐走了？”
“嗯，突然有急事。我看他们聊得那么起劲，你都要尴尬死了。”庄铎打趣着。
堇昔脸上讪讪，“筱珈有时候说话就是打不住。她开心就好。”
“吃完饭，我和阿亦去俱乐部玩会儿球，你也来凑个热闹，反正我真不想输你这小丫头片子一世英名。”
“…那晚我也不是故意要赢的。”突来的邀请，堇昔真是为难，她不想去。
听罢，庄铎笑堇昔精灵鬼。
“边吃边聊，少客套。”寒亦宇给堇昔盛上半碗鸡汤。
“谢寒哥。球我真不玩了，我得接我奶奶机，老人家不方便。”
“席奶奶还在搞慈善活动吗？”
“嗯，苏州那边的展，好像每年都要去几趟，快结束了吧。”
“一切顺利才好，我家的宴请，你和席奶奶不要忘了来呀。”
“肯定要去的，我多提醒提醒奶奶。”
堇昔搬出家中大山，罪过罪过。席向阳的确从外地回来，只是身边有秘书悉心陪同，并不需要她亲自去接。
聚餐结束，各回各家。堇昔为圆谎，拒绝筱珈的便车，自己坐地铁回去了，途中还给她家席老太顺带一盒刚出炉的蛋挞。
从热闹场回到冷清的屋子，十一点过，之后堇昔泡了许久的热水澡，烫得皮肤发红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