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为恶者不思悔过
江暮雪将斩灭妖魔的经过一一道来。
花子妍听完也不觉后怕。
万幸二人此行安然无恙。
见自己的弟子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暮雪,可有心事?”
“嗯。”
“说给师父听听。”
“师父……”
江暮雪骤然扑进了自己师父的怀中。
花子妍一愣,没有催促,只轻轻拍打着自己这位弟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暮雪烦闷稍减,却更加贪恋怀中的温暖。
“师父,若是遇到有人犯下恶行,那人却没有得到应得的惩罚,又不能杀了他,这该如何应对?”
过了许久,江暮雪才缓缓开口问道,却没有将事的原委讲出来。
花子妍秀眉微微皱起,开口问道:“可是这趟下山遇到不平事了?”
“嗯。”
“那你觉得该如何?”
“弟子不知,当时只想一剑下去,图个痛快,可是师兄却说,此法不可取。”
“哦?为何?”
“第一,自己是痛快了,可是后面的事会很麻烦,会招来怨恨报复;第二,凡事不能只凭杀戮去解决,万事自有因果,若是只凭杀戮解决,会损毁自己的道心。”
“那你呢?怎么想的?”
“第一点我倒是认可,不能给师父您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第二点,我觉得对,又觉得不对。”
“哪里对,又哪里不对了?”
江暮雪直起身子,认真说道:“凡事不能只凭杀戮去解决是对,万事有因果也对,可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只等着什么因果,若是没有头顶利剑高悬,很多冤屈根本无法昭雪。”
“师父,你说呢?”
花子妍看着眼前这名弟子,不禁感慨。
自己素来以为,暮雪内心柔软,平日里,也总是一副无争的模样,就说谷内那庄婉如,平日没事总爱用言语刺她,她也能忍则忍,甚少针锋相对,自己还担心将来遇事会被其所误。
如今听来,也并非一味心软,只是没有踩到其底线而已。
心中欣慰,缓缓开口说道:“暮雪,这世界本就弱肉强食,所以看似诸多不公,莫要纠结过甚。
坚守本心,从心而动,你要是觉得实在是该杀,那便杀,只是不可鲁莽行事,凡事谋定而后动,即使有什么后果,做好承担的准备便是。
明白吗?”
江暮雪点了点头,只说了声“弟子明白”后,便展颜一笑,扑进了花子妍的怀中,撒娇道:“师父……有师父在,真好!”
花子妍也不禁喜笑颜开,突然问道:“暮雪,你觉得河师兄如何?”
“嗯,河师兄人很好,这次除妖还护着我,都不顾自己受伤。”江暮雪不以为意,很自然的回答道。
“那……你喜欢跟河师兄待在一起吗?”
“喜欢啊……”
江暮雪脱口而出,却骤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起身,却迎上师父那笑吟吟的眼神,哪还能不明白师父的言外之意,不觉有些窘迫,顿时埋怨道:“师父!人家只是觉得跟河师兄在一起很开心。”
花子妍认真的“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为师也是这个意思呀,不然你以为是何意?”
江暮雪语塞,脸颊微烫,索性耍起了赖。
屋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欢声笑语的不止这花子妍的小院,还有那青玉宗王左丘的住处。
王左丘听了河晚风此行的讲述,心中不禁觉得,晚风与那暮雪之事,可成!
河晚风此行自然也欢喜多于不快,欢笑过后,又想起望月楼的事,便如实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王左丘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自己青玉宗自诩道门正宗,下面却发生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一会我便通知胡长老,撤去那青妈妈的职务,将其逐出青玉宗,至于胡长老,也只能训诫一番。”
河晚风沉默,心道果然如此。
王左丘见自己弟子的神色,知道其心中不忿,又继续说道:“晚风啊,为师知道你心中想法,很多事无法从心而动,诸多制衡,这便是现实,你可明白?”
随即又反问道:“就算杀了,又如何?胡长老那如何面对?那死去的二人,又能否活过来?”
“弟子是担心,为恶者不思悔过。”
王左丘心中一震。
为恶者不思悔过,这固然可怕,但向善者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难道便不可怕吗?
思虑片刻,终是长叹一声,起身看向窗外。
“晚风,为师还是老了!当初握剑的初衷,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抛之脑后了。”
随即看向河晚风,认真说道:“为师只希望你坚守本心,想做什么便做,但不可鲁莽行事。”
河晚风低头受教。
夜深。
一道身影自百花谷外冲天而起,瞬间便消失在天际。
保平县的一处豪华宅院。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得老远。
府中的下人闻声连忙赶往主人的房间。
推开门,只见那肥胖的中年男子已然昏死过去,床榻上一片殷红。
中年男子的下半身遍是血污,而房间内,并无其他人,只一旁的窗户开着,空气中除了浓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望月楼顶的圆月,骤然钻进一片乌云之中,隐去身形。
起风了!
一袭黑影俏立屋顶。
屋内的青妈妈长吁一口气,还好只是噩梦而已。
今日那黑小子居然也敢站出来指证自己,死得活该。
正准备睡下,床榻前一道黑影映入眼底,眼神冰冷。
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杀气,青妈妈不动声色的移动手臂,手指触摸到了一旁的短刃,强作镇定的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不语,一道雪白的剑光闪过,青妈妈只觉得喉头一凉,脖颈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红线。
双手连忙捂住脖子,惊恐的瞪大双眼看向来人,想要开口说话,却已无法发声,喉间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鲜血从口鼻处涌出,从捂紧的指缝间涌出。
来人只静静地看着,看着床榻上的人一点点的没了生机,最后双手无力松开,双眼圆瞪,鲜血犹自汩汩直冒。
只是那青妈妈胸口的衣衫下,一粒玉坠隐隐泛着柔光,片刻后柔光淡去。
这……便是杀人的感觉?
来人心中轻叹,第一次杀人,自己居然心无波澜。
突然看向房顶,随即便闪身飞出窗户,身影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屋中又骤然出现一名黑衣人,床榻上的一切映入眼底,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打开的窗户,不禁摇了摇头。
沉默片刻后,一挥手抹去室内的残留的气息,从窗户处飞身而出,临走前还不忘一挥手,关上窗户,窗户的插销落下。
黑衣人嘴角轻轻上扬,朝着方才那人匆匆离去的方向追去。
江暮雪此刻心中如释重负,废了那中年男子,杀了青妈妈,并没有任何不适。
与师父聊了之后,自己想到一句话,为恶者不思悔过,便定然会再次作恶,此时若向善者畏首畏尾,更会助长其嚣张气焰。
这青妈妈明里杀不得,那便暗里悄悄杀了便是。
只是初次暗里杀人,也不知道留没留下什么痕迹。
飞至城外后,江暮雪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在城外里许处轻轻落下。
缓步行走在昏暗的小道上,惬意的聆听着夜里的虫鸣,心神空明。
骤然间身后一声轻微异响,微微扭头,一点白光逼近,江暮雪侧身闪过,余光中看见一双含笑的双眸。
不觉嘴角扬起,心领神会,雪见出鞘,一剑刺出。
河晚风撤剑回防,龙吟搭住雪见,消去剑势,随即一绕一搅,在黑暗中划出两片雪白的圆弧。
二人只递出剑招,剑影纷飞,如蝶舞翩翩。
数十招过后,一起收剑归鞘,四目相对。
圆月渡过那边乌云,重新现出了身影。
夜的黑暗淡了些。
江暮雪率先开口,声音如水滴滴落,敲打潭面。
“你怎么来了?”
河晚风的心如潭面,泛起丝丝涟漪。
“替某人清理了下痕迹。”
声音如夜间清风,轻拂枝叶。
江暮雪的心如枝叶,微微晃动。
“师父让我坚守本心,从心而动。”
河晚风含笑道:“不巧,我师父也这么跟我说的。”
一时间,二人只觉彼此心间莫名多了些牵引。
江暮雪扯下面上黑纱,抬头看向天上的圆月,指着一旁大树的树梢说道:“我想上去看月亮。”
河晚风亦扯下面上黑纱,微笑道:“我也想看。”
二人身影消失,再现时已静坐枝头。
佳人静赏明月,少年偷望佳人,月光映照佳人,点亮了少年的眼睛。
月夜。
百花谷外。
江暮雪从空中落下,一掐诀,一身黑衣快速变换成了一袭白色裙衫。
正要进入百花谷内,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让江暮雪心中生厌。
“师妹?”
正是那庄婉如。
江暮雪不想搭理,装作未听见,径直进了谷。
谁知那庄婉如不依不饶的跟了上来,径直拦住了江暮雪,上下打量了一眼,疑惑的问道:“师妹,这么晚了,还那副打扮,不会是去做贼了吧?”
江暮雪心中极度讨厌眼前的女子,冷冷的回道:“师姐,这么晚还在谷口处游荡,今日是你看家吗?”
“你!”庄婉如闻言气结,面色愤怒。
江暮雪双手抱胸,准备冷眼看她又如何。
谁料庄婉如脸色数变,几次欲言又止。
江暮雪心觉奇怪,也不多问,径直说道:“若是没事,我便先回去了,师姐,回见。”
说罢也不管庄婉如如何,径直朝师父的小院飞去。
庄婉如见状也只能跺了跺脚,骂骂咧咧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