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扫群邪（上）
十日之期，转瞬即过。
按照原计划，阿鹊姑娘和伏妖司一行人汇成车队浩浩荡荡走南门过城外百里柏木林，而周然孤身一人带着历山大圣的妖骨走西门往城外参孙岭，只不过意外依旧如期而至。
明明是早春，天色还算明媚，但是那个无比明显的身躯就横在道路中央，显然已经等待周然很久了。
“哼唧，大圣让我多加小心，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原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须鬃如钢，炸裂般地布满了那张大脸盘子，周然明白这就是情报中所言的，西路的守关大妖，猪妖赤奔。
这猪妖身长两米有余，腰宽也达两米，黝黑的短臂擎着一柄长柄石斧，几乎和它身材一般大小。周然仔细打量了一番，算是敬佩这头猪妖真的是能吃能长，接上长鼻子，装头大象大概也不为过。
不过只是形容粗犷，那声音简直是···
诧异于对方略显平淡的语调和声音，甚至还有类似卖萌一般的擤鼻子的声响，周然忽然有点想要立即动手的冲动。
只是周围毫无显示的小地图，让他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始打探对面的情报。对方明显已经知悉了他们分兵的策略，并且还给出了应对的方案，而周然对于对方的策略却一无所知，这可不是周然想要的结果。
在伏妖司已经通读了那些武师和这头猪妖的交手记录，一般的罡境显然是无法敌过它的，但是面对罡境巅峰，这头无法宝无特技的纯淬炼妖躯的猪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菜字能够形容的。
只能再加到三个字，杀猪菜。
丰盛，香醇，但难杀。
防高血厚，可惜没点魔抗没二阶段没锁血没移速，只能算是任人宰割的血猪，拿来磨刀刚好。
所以这猪妖其实不重要，但是它存在在这里的原因很重要，这关系到历山大圣究竟是怎么了解到他们的计划，并且也关系到周然在那位历山大圣眼中的实力定位。
自己和卓青岚的那场战斗已经被历山大圣洞悉，如果那位历山大圣对这猪妖寄予厚望的话，恐怕周然就可以借此给那位历山大圣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觉得你们大圣没说错，该是多加小心。”
“只身来拦我，你未免有些看不起我了。”
“哼唧，若是真看不起，就不是我来了。大圣可是吩咐了，就算是死，也要把你拦在这里···”
“哪里跑！”
几乎是猪妖话音刚落，周然便在脑中推算出了那位历山大圣的谋划。或许那位历山大圣对于吴城这边的计划已然有所预料，派出一路大妖来阻拦自己，就是硬要把自己留在这里，集中力量吃掉另一路。
可是真能如它所愿吗？这猪妖是否拼死阻拦倒在其次。
就算这猪妖拼死抵抗了，周然以自己为饵料，正是因为他可以借风飞行，有着它们始料未及的支援速度。
所以几乎是了解对面计划的同时，周然就已经动身跑路。
不过这跑路依旧算是对于猪妖的试探，不仅仅是试探这猪妖是否有什么隐藏技能，也是在测试这猪妖的追击速度。如果这猪妖能够跟上没动用全力的自己，那么赶到另一路显然意义不大。
本身兵分两路的计划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造成人与妖邪之间实力的失衡。另一路不仅仅有萧曲寺和阿鹊姑娘，还有龙首座暗中跟随，已经是相当充裕的配比了。所以周然原本的想法就是，自己在西路解决守关大妖，然后再前去支援。
如果周然放弃单杀，一人一妖前后脚到南路，那么对于南路那些寻常武师，一定是个极为严重的噩耗。
“不能坑队友啊。”
回身看到急速接近的烟尘，周然抽出已经封印完备的妖骨，缓缓叹息。
“你这狡猾的···”
实在听不得对方与庞大身躯不符的娇弱声线，几乎是对方停下的一瞬，周然已经挥剑罡迎面而上了。无色的剑罡附着在赤色的妖骨上，透出晶莹的光彩来，不仅好看，而且威力不俗。
而作为那猪妖本命妖兵的古朴石斧与之相交，竟然爆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来。可惜也仅仅如此了，在高数值的加持下，哪怕是比拼气力，这猪妖也是要逊色于周然的。
“好···”
“给爷闭嘴吧。”
迎风借力，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开始连斩，与剑罡碰撞的石斧完全顶不住压力，几乎开始有碎裂的迹象了。周然对于罡气的使用显然越发顺手，接近那石斧长度的剑罡甚至将体型庞大的猪妖本体都给压制住了。
那浪潮一般的斩击，完全不再是之前以快剑为主流的剑术，反而走起了重剑巨剑的路子。
对于这种数值完全低于自己的肉盾类怪物，周然也不打算对其弱点进行暴击，剑罡本身就带了物穿的属性，只要一直挥砍，总能击破对方的防御的。
可惜，周然对于自己的数值有些高估了，人体确实是有极限的，长青灵髓的属性加成也过低了。
只把那猪妖锤进了地面半米，看着它血肉模糊却在急速愈合的模样，周然也只能暂且收招，恢复一下血管盘结到快要炸裂的右臂。
“嘿，挺皮实。”
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发现那猪妖似乎也在借机休息，周然只能感叹，罡境巅峰似乎也不能为为所欲为嘛。他确实给猪妖造成了一些伤害，但是显然这些伤害还不足以致命，对方如果真的豁出命去，想来是可以把自己拖住的。
“看来速胜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你倒也不笨。你家大圣让你拖住我，你就真的只挨打不还手。挺有心思的嘛，赤奔。”
“我又打不过你，哼唧。”
裂开的血肉渐渐结痂，眯着三角眼的猪妖赤奔，也不反驳周然的话。虽然他的妖躯相当抗揍，但是对面这个小个子人类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不是它将全部妖气用在身躯之上抵抗，或许现在它已经是一只被大卸八块的死猪了。那些剑罡比它之前交手过的那些人类都要锋利，没有妖气附着，它的本命妖兵都快被割碎了。
“那我们暂时歇一会儿，聊聊？”
“你想聊什么？”
算是同意了周然中场休息的意思，反正大圣给它的任务就是拖住周然，哪怕它心里清楚，只要周然恢复，它就很难有所应对，也依旧不妨碍它在这场必死的战斗之中偷口气。
“你们大圣我一直都没见过呢，它长什么样子？”
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周然其实一直都是有些疑惑的，按照他之前接触的那些妖邪，哪怕再怎么成长，它们的兽性也会一直跟随它们终生的。历山大圣给他的感觉就和之前遭遇的妖邪完全不同，明明通过妖骨都可以明确确定为虎妖了，但是依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幻感。
以妖骨感染人类，借此潜移默化地培养奸细，而且还能提前预判并且做出应对，这是正经虎妖该干的事情吗？
难不成，是只修炼成精的妖邪？
亦或是只是周然自己陷入知见障的怪圈，所以才有这种感觉？
相比于前者，周然显然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或许未来某一天会陷入所知所见构成的迷障，但是绝不会是这一次。
“我也没见过，哼唧，大圣哪里是那么好见的。”
察觉到了猪妖话里隐含的意思，周然顿觉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他或许考虑到了战力配平的方案，但是他其实并不清楚大圣这个称谓在妖族之内究竟是怎样一个水准。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大妖和大圣之间是否还存在什么中间等级，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周然，毕竟伏妖司也没提起过。想到伏妖司，周然忽然释然了，他确实不懂，伏妖司还能不懂吗？
“难怪龙首座来那么快···”
吴老头或许是没有和自己说清楚，但是很显然，他一定是和龙首座说清楚了的。所以龙首座才会提前赶到，并且给了十日为期。按照周然从吴用之那里了解到的，这位龙首座相当擅长机关术和阵法，那么这十日应当是他在准备诛杀大圣的阵法和机关。
心里重新安定下来，周然就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开始继续套猪妖的话。
其实他现在对这个世界相当好奇，之前接触的层级太低，并不利于他了解这个世界的基础设定。就好比上一世了解世界，一开始只能通过新闻联播一样，罡境巅峰的他总算是接上了5g网，玩上了智能手机。之前浑浑噩噩的十几年，不要说大妖了，能说话的化形妖邪他都没见过。
管中窥豹，虽然可见一斑，但是不实际了解一下，始终只能算是盲人摸象。
“这么说大圣还挺强的，你们妖族是怎么划分实力的？”
“不知道，哼唧。我们没你们分得那么细，打得过就是王，打不过就听话。”
“忽悠我是吧，水邪可没你这么多心眼子。”
“哼唧，没忽悠你。”
“那就只能说明你们大圣不行，只能驱使你们这种水平的属下。”
“没有！哼唧，大圣只是受了伤，在养伤而已。如果是全盛状态的大圣，哪怕像你这样的罡境巅峰，也是一口一个。”
“所以说你们和大圣之间，确实有着很大的差距？”
“大圣是可以驱使妖王的！哼唧，如果我能打服水邪和···”
一时猪脑过载，它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被套话了。相比于伏妖司的那些人，周然觉得其实这些妖邪确实有些蠢，甚至蠢得可爱了，可惜可爱也不妨碍它得死。
“所以一般妖类修成人形，就是妖兵。其中修行有成，能够匹敌人类罡境，就可以称作妖将。妖将互相厮杀，直至可以号令同类之后，便是妖王。而大圣，是可以驱使妖王的。”
“我想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了。”
摩挲了一下手中赤色的妖骨，看着其上被黄符压制的流光，周然笑了笑。按照妖邪弱肉强食的本性而言，吴城郡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小，但是出一个大圣，显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吴老头的口风确实很紧，紧到他竟然没有告诉周然，这个大圣的蹊跷之处。
不过周然也没有多少立场责怪吴老头就是了，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于这场计划根本没有太大影响，更何况他还不是伏妖司的人。
“可还是好气啊，那这股邪火，就受累你了。”
天色骤暗，明明站在猪妖面前的依旧是那个不及它高的人类，但是它就忽然觉得有种被天敌盯着的危险感。残存的妖气疯狂弥漫在额头，猪妖赤奔头一回感受到这样刺骨的杀机，它的本能告诉它，如果承受不住这一击，恐怕不仅仅是死，还会遭受到更为可怕的命运。
“其实我原本想留点气力的，但是我现在更急着去看戏，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手掌扯住猪妖头顶的鬃毛，一把按下，周然的目光锁定着这个已经任人宰割的大妖的三角眼。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提前了解过这个纯淬炼妖躯的大妖所有的信息，依仗着等级差，周然可以很轻松地碾压眼前的大妖。但是现在他的杀意昭彰，就只好委屈它一下了。
“诸行幻灭，霎时如风”
息风吹尽，一切尘埃席卷无踪，相比于炼罡入骨的卓青岚，猪妖的妖躯显然不是很到家。残存于风中的，只有被周然硬生生揪下来的几根粗黑鬃毛。
算是完成了既定的目标，但是周然远远遥望了一下，黯淡下来的天色并没有恢复之前的明媚，显然不止自己这边，南路那边应该也开始了。
“虽然知道那个大圣大概率是个假大圣，但是吴老头啊，若是有妖王在附近，它会不会听从假大圣的驱使呢？”
怀揣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沉重宿命感，周然稍微回气，就开始向着南路的方向赶过去。
只是妖云汇聚的浓度实在让他有些叹为观止，日头竟然被完全遮蔽，如果不是他的神魂还能以灵觉分辨事物，恐怕真的要不辨方向，连热闹都来不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