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杀他，我才会心中有愧
林书仪对自己的演技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的演技并没有那么好。
只不过这儿的村民实在淳朴，没经历过什么有层次的勾心斗角，最卑鄙狡猾的也就是纳石那种等级，他才敢拿自己的演技来忽悠这些村民。
但村民中或许也有例外。最可能的那个例外，就是这个老法师。
老法师是在数十年前旅行到这个村子，从此在这儿落地生根，逐渐成为村子里所有人的“老师”的。没人知道他究竟有怎样的过去。
此时这老法师给了林书仪一个眼神，然后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林书仪连忙跟上。
几个壮年男子拖着仍趴在地上瘫痪着的纳石，跟在他们身后。
气氛有些微妙，林书仪却并不慌张，还有闲心和系统唠嗑，顺便进行了一下将【未命名物质2】命名为【水魔素】的程序。
等到系统经过一些例行确认，完成了这次命名，他们也就顺利到达老法师的住处了。
老法师让帮忙运输纳石的村民将纳石关在一个笼子里，又让他们全部离开，然后再度用魔法点亮木杖的顶端，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那把刀依旧插在纳石的背后，破坏着他的脊柱，而他的手足正在不受控的抽搐。
随着时间的推移，纳石手足的抽搐变得越来越剧烈，那些可怖的凸出的蓝色血管也爬满了他的全身，像蜘蛛网一样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令人头皮发麻。
“我曾经有一些学生。”老法师突然开口，“不是指像这里的人那样喊我‘老师’的人，而是我真正的学生。灾难刚刚发生的时候，他们就像你一样，不相信污染后的食物真的永远不能再被人类食用，于是他们做了许多尝试，试图用各种方式去除食物中的污染。就像你做过的那样。”
林书仪有些意外，却并不震惊，这样值得尊敬的先驱者无论哪个世界都会有，“他们令人敬佩。”
“清洗食材是个最容易想到的办法，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做过类似的尝试，也确实成功了一部分。可是，想来你也知道了，不是所有食材都可以被那样处理。”老法师盯着笼子里的纳石，“于是，虽然他们取得的研究成果各有不同，但他们最终的结果，都是魔法中毒。”
林书仪沉默下来，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直到趴在笼子里的纳石突然发出“噗呲”一声响。那些蓝色的血管破裂了，许多液体喷溅出来。
老法师抓着林书仪往后退，避免他们被这些诡异的血溅到。
“纳石这次的魔法中毒，比我以往见过的所有类似情形都更加纯粹。”他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些变化，一边继续对林书仪说，“如此纯粹的水魔法中毒，真是惊人啊……你对食物中那些污染的研究，已经远胜于我的那些学生了，是吗？”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想再忽悠过去已经不太可能了。
林书仪叹了口气，“我确实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果。”
“说说看。”
“我认为食物中的那些污染并不是同一种，它们至少是四种不同的物质。”实际上至少有五种，但这种必须依赖系统才能知道的信息，林书仪选择暂时保留下来，“分别对应‘地、火、风、水’四大元素。”
老法师将注意力从纳石身上移开，落到他的身上，“不错，我的学生也曾得出过类似的结论，可惜他们也就到此为止了。”
蓝色的血液依旧不断从纳石身上喷溅而出，他四肢的抽搐幅度越来越小，逐渐奄奄一息。
“难以想象，从你开始研究那头沙兽，只过了不到两天。这是何等令人震撼的天赋啊。”老法师伸出木杖，指向笼子里已是风中残烛的纳石，“你可以比他们走得更远的，你分明可以。但好不容易取得的，这么可贵的研究成果，你就拿来做这样的事情？”
果然是没瞒过啊。
林书仪与老法师的双眼对视着。一方年迈而浑浊，一方清澈而坚定。
老法师问他，“你心中无愧吗？”
“我当然无愧。”
“少见。”老法师笑了笑，“你还是第一次夺去某个人的性命吧。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人，多少是会有些动摇的。像你这样的，确实少见。”
“如果不杀他，我才会真的有愧。”林书仪说着，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老师，在您的眼里，我今年多大的年纪？”
老法师被问愣了，“十四岁，不是吗？”
十四岁……林书仪沉默了片刻，“这儿有镜子吗？”
老法师将手一挥，一面镜子凭空出现。
林书仪看着镜中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红发少年，心中五味杂陈，又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无比沉痛。
十四岁，甚至远远谈不上风华正茂，只是个拥有无限未来的小孩罢了。
这样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仅仅是因为有个变态觊觎他年仅十二的妹妹，而他想要保护他的妹妹。只有让凶手偿命，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纳石的喉管中终于挤出了最后一个气音，指尖最后一个弹跳，便再也不动了。
他终于彻底咽气，彻底死透。
就在这一瞬间，林书仪只觉得他的肩膀上突然一轻，像是有什么始终压在那儿的东西离去了，像是有什么终于解脱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忽然之间就变得又轻松了许多。
老法师打开了笼子，将纳石的死状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付之一炬，将这团已经很难再称为人类的东西彻底烧成焦炭。
“我仔细思考过你与我那些学生们的区别。”他不再纠结林书仪杀人的事情，转而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你很聪明，可他们也不差。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没有得到女神的祝福。”
林书仪点了点头。让对方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女神的祝福，对他而言只有好处。
“真是令人叹息啊，他们分明都曾是女神最虔诚的信徒，却在女神离去之后，再也无法得到女神的一点垂怜。”老法师摩挲着自己的木杖，目光中满是哀伤，“结果在多年之后的现在，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女神的祝福竟然降临在了你身上……众神之女丽瓦啊……”
他抬起头，早已麻木浑浊的眼珠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了，倒映出林书仪的身影，“人类还有希望，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