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懊悔殇情
默看人间沉浮事,闲坐摇扇一壶茶,在一个花蜜一般的岁月里,她以嫡妻之身婚嫁夏府,终到头来,却是美人无辜冤枉的下场。
纤羽阁中寻桂子,冷房枕上看潮头,一连三日,夏霏墨没有离开过向芯妤的湘房,他将美人抒写过的所有日志,全部细细品读过了一遍。
从大婚时的无限憧憬,到洞房花烛夜的失宠落寞,再到得知夏霏墨纳妾时的惊心受怕,再有后来的彻夜独眠,深深院落冷冷清清,皆是美人独自一人去面对漠大的冷待。
娟娟字体,认真记录着这一系列的生活纪要,笔笔细心,句句恬静,无不体现着向芯妤不争不抢的贤良品性。
平心而论,向芯妤不仅拥有着漂亮的样貌,其性格确实称得上是温婉贤淑,如若不是因为夏霏墨自己非要迎娶一位长相普通的女子为妻,向芯妤的性格着实满足他对于一个妻子的所有要求。
尤其那双眼睛,黑亮的宛若星辰一般摄人心魄,安静时的恬雅,能够让欣赏之人遁入空灵,忘沉大海,可偏偏如斯美丽的俏佳人,却是命运波折,情缘不顺。
大婚之夜,她便受到了夏霏墨摔门而去的冷漠,夜夜独眠,面对外界取笑的秽语,唯有一个人在黑夜里黯然愁伤,每每无人之际,唯有泪流满面,就算如此,心底淳善的大美人依旧快乐平易的对待他人。
一思到向芯妤梨花带雨的娇颜,夏霏墨便心绪波动,懊悔不已,深感自责,尤其每每想到那一日荷花池旁边,在他刚愎自用的施压之下,逼迫毫无过错的美人向赵莲认错的那一瞬间,羸弱的娇妻吓得花容失色,殇情的泪眼附着釜底抽薪的畏惧,向他低头,那一刻的万般隐忍,将永诀美人心幕,从此不再与君对望,不再与君欢笑。
“我都干了些什么?!”扪心自问,烦愧堵心,万重自恨,却是皆无法挽回错失的局面,向芯妤的意外离世,让原本不晴朗的夏霏墨的心绪永远染上了一层看不透的秽迹。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肯相信她,但凡冷静一些,去主动探知事情的真相,必定会真相大白,赵莲的手段并不高明,这点伎俩处处透着破绽,可是夏霏墨偏偏被臆想中向芯妤与皇甫翰的奸情所吞噬,失去了原有的理智。
由此可见,夏霏墨亲生父母的事情对他的影响有多深,深到他无法容忍自己的情路重蹈覆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顽固的执念,硬生生的害死了向芯妤,让她无法复生。
三日朝起夜落,夏霏墨自困心结,没能走出纤羽阁的院落,这一反常举动,让身为妾室的韦萱无法漠视。
“夫君。”轻柔的唤语,敲响了夏霏墨濒临极寒的世界。
“夫君,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要节哀。”韦萱理智的劝慰,也只是让活着的人有一些心灵的慰藉。
默言,抬眸,几日不见,夏霏墨的脸色暗淡肌黄,仿佛饱受沧桑,这几日的心绪,在得知真相之后,便沉沦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折磨,无法谅解。
韦萱拽紧手指,心弦沉重,她勉强自己挤出一线温柔的笑容,好言劝道:“夫君在纤羽阁已经自困多日了,这几日来,老祖母时有牵挂,常派人来探望,眼下向姐姐……”
话此,声音哽咽,但她快速平稳了一些情绪,继续说道:“向姐姐的事情已然如此,不可改变,那么我们活着的人,是不是应该做着什么,这样才能去告慰天上的亡灵,毕竟向姐姐的亲生父母还在人间,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向家要有一个交代。”
迎着韦萱痛惜的目光,夏霏墨混混垂眸:‘不错,是应该给向氏的父母有一个交代,可是……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岳父大人的质问呢,向氏无过,一切的祸事皆由我的固执所引起……’
心海愁叹,一是愧对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二是无法给向家一个慎重的交代。
佳人已去,夏霏墨的思绪陷入了深久的死寂。纵然他是权贵之家,纵然他拥有无数的金银财富,又如何能够换取一个人的活命,眼下的他,和当初草菅人命的昭烈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忧思的水眸紧紧望着陷入筱寂的夏霏墨,韦萱含泪,心知现在的他必定后悔难安,作为妻妾,夫妻本是同林鸟,同心同境,她又如何不能体会自己夫君的懊悔。
正当房中两人无言以对之际,忽然从细雨绵绵的院落中,传过来一个恭敬的唤语声:“少主人,有人送来了请帖。”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房间里两人固有的沉默。
韦萱赶忙用手中的手绢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抬声吩咐道:“送进来吧。”
浅等,一个瘦小的家仆从敞开的房门外快步走进了屋内,双手一展,将收于怀中的一份信笺,送入了主座。
见夏霏墨没有接过去的意思,韦萱再度出声:“放在案台上吧,是谁家送来的请帖?”
得令行事,家仆毕恭毕敬的回禀道:“回韦夫人,是八王爷府上的赵管家亲自送过来的,来人说此信务必请少主人亲自查看,八王爷今夜会在秋平巷的摘仙楼开设宴席,恭请少主人前往赴宴。”
“嗯,”韦萱轻点额头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话落,那名家仆倒退着身躯走出了纤羽阁的院门。
“又是八王爷,”韦萱一边低喃,一边靠近主座:“夫君,八王爷已经约请了你多次了,今夜你打算去么?”
夏霏墨侧目,看着摆放在案台上的那封烫金色的信笺,墨黑的眼底晕开了一线混沌的色泽。
抬手拿起信笺,开封,展开,原本以为映入眼帘的字迹,会是和先前一般宴请的客套话语,可是——
“真相”两个斗大的字,突入眼帘,如此醒目和迷雾的字眼,深深吸引了夏霏墨沉浊的眸光。
‘真相?!何意?!’冥冥之中的吸引,让夏霏墨的心底生出了别样的情绪:‘八王爷到底想要做什么?!’
“夫君,今夜的宴会还和如常一样推脱了么?”韦萱并没有看见信笺上的内容。
如常的安排换来得却是夏霏墨无痕的摇头:“不,今夜赴宴。”
“是,妾身这就去准备。”韦萱万福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