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年
“真的是他啊。”
施晴张着吃惊的小嘴,瞪圆了眼睛,可爱极了。
白戈摸摸对方的头发,忍不住发笑,“对啊。”
十年前的那次惨案白戈逃过一劫,施晴在新闻和白戈的描述中大概得知了全貌。
那时候,白戈在一所重点初中读书,每天坐校车上下学。那是一个普通的日子,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可能是刚刚结束了期终考试,快要放假了。
而就在那样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一个极端的alpha挟持了整辆校车,并且有规律地逐个射杀车上的学生。
直至今日,白戈仍然记得自己被那个可怖的alpha拎在手里的感觉。当时他才十四岁,也已经是校车上年龄比较大的孩子了。可年幼的白戈仍旧吓软了腿,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车上还活着的学生有的昏了过去,年纪小的尿了裤子,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打着颤朝角落里挤。
校车前几排的学生已经被一一杀害了,罪犯每隔一分钟开一枪,白戈从来没想过死亡会礼自己如此之近。白戈紧抿嘴唇,眼中是化不开的愤恨,当发烫的枪口抵上他的脑门,白戈睁大了双眼,想要将这个丑恶的魔鬼深深刻进魂魄。
车厢里鲜红的液体随着alpha的步伐一点点扩散,血腥味越来越浓,白戈听到有呕吐声从身旁传来,甚至还有牙齿打颤的声音。
落日余晖斜照在车厢里,alpha背着光,狰狞的面孔掩在阴影之中,像披着斗篷的死神。
一颗子弹从眉心破出,血液夹杂着白色的混合物喷洒开。白戈重重地摔到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恶魔。那alpha扶了一下椅背,身体微微晃动,直挺挺地朝白戈身上砸下来。
“他已经不认识你了?”
“都十年了,我变化也很大啊,不认识很正常。”
“那事发生以后,你就励志要做警察了,都是因为他,对吧。”
“他是我的偶像,那时候的我太恐惧了。罪犯从前到后,从外到里,依次杀了六个学生。下一个就是我,枪口已经顶在我头上了。”白戈说着还摸了摸脑门,庆幸道:“我这条命都是他救的,那时候的李局真是太帅了。”
“现在也很帅啊。”施晴调侃地看着白戈。
“是啊,穿花衬衫也很帅。”
两人忍不住都笑了,十年改变了很多事,白戈当年的梦魇,如今也可以当作一个故事那样讲出来了。
“要不是为了当警察,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施晴心疼地摸摸白戈的手背,“对了,讲起来,又到你打针的时候了吧。”
“嗯。”白戈点头,搓搓自己的后颈。
“已经十年了,你想好后面该怎么办了吗?也不知道这次药效还能撑多久呢。”
“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吧。”
气氛突然沉重起来,白戈为了考警校吃过不少苦,高中三年都在无止境的体能训练中度过。由于帝国的法制,omega是没有资格报考警校的,而白戈刚出生就做过分化预估,测试的结果正是omega,虽然预估并不能作为最终分化的依据,成年后分化和预估不同的例子挺多的,可为了保险起见,白戈还是想办法让自己维持住了beta的性别。
“明天我就去打针。”
“好,还有半个月就要搬家了,我们回去早点理理东西吧。”
酷暑午后的空气都灼热发烫,柏油马路乌黑发亮像是要化了。
白戈和施晴吃完饭迅速回了公寓,走廊上,左凌云不出所料还在那里。
“学长,你们回来啦,吃午饭了吗?”
左凌云行云流水般地跟着白戈进屋,又换上自己的拖鞋,坐到沙发上。
机车虽然驾驶感好,但大热天骑还真有点吃不消,白戈进屋立刻打开了空调。
“你一个s2的alpha,要想知道我吃没吃还需要问我吗?”
在这个追求ao平权的时代,信息素能力上的差异是无法被抹平的。omega的弱势体现在方方面面,就如同白戈所说,一个霸道强势的高等级alpha,可以时时刻刻关注自己omega的动向,有一部分omega终日说话小心谨慎,恨不得学手语才好。
“我才不会监听你呢,学长,我只会保护你。”左凌云痞笑,舒展双臂大字型坐靠在沙发上。
“用不着。”
“用的着,学长,以后我就可以24小时全方位保护你了。”左凌云得意挑眉,意味深长地一笑。
“恐怕要让你难办了。”白戈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我不难办,在警局我做你贴身保镖,上下班我专车接送,到家嘛”左凌云撸撸后脑袋,“我给你看门。”
“你狗啊。”
左凌云双手伸直,撑在两腿之间,抬头朝白戈汪汪了两声。
“我只做你的狗,学长。”
“有病。”
第三天,白戈按照计划出门,下楼瞥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重型机车,犹豫片刻还是扬招了一部计程车。
车停在一片老旧民房前,有的楼半拆了,有的还住着人。帝国原本计划在这里造一个地铁站,但拆迁不顺利,就搁置了。半拆的楼一片萧索,成了附近野猫的避风港,也有流浪汉在里面搭窝,非常不好管理。
尚有人住的那片十几年如一日,一楼的住户打掉了外墙,有开小卖部的,有做餐饮的,也有乌烟瘴气的棋牌室。
白戈沿着生活气息浓郁的小巷朝里走,来到一个熟悉的门洞前,他每年都会来一次,自己从一个晒得黑乎乎的半大小子长成了现在的样子,而这里却始终如一。
木制楼梯有些腐坏了,白戈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站定在三楼的一个木门前按下铃。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
“哎哟,小黑子,是你啊。这么快又一年了?”
“你好赵医生,我又来了。”
这是一家隐藏在破败中的黑诊所,屋里的摆设还是白戈记忆里的样子,一张单人钢丝床靠墙放,一张破旧的木桌竖在床头。赵医生让白戈进屋后,把门关上又指指床铺,让白戈坐上去。
“你这是第几年了?”赵医生打开冰箱,找了一会,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十年了。”白戈坐上床脚,低头露出大片白皙的后颈。
“真快啊,我还记得你以前黑的很,现在怎么这么白了,不会也是打针了吧。哈哈”
赵医生拆出一个新的针管,插进小瓶子里,将蓝色的药水缓缓吸进针筒。
“那时候成天在外面跑,晒的。”
一个冰凉的棉球突然贴上白戈的后颈,随意地擦了两下,紧接着一根细针就扎了进去。
冰凉的液体渗入体内,白戈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腺体休眠针最多管十年,你是知道的吧。你这第十一针能撑多久我可不保证啊。”
“知道,大不了我过半年再来一次。”
“何必呢,我看你现在长得也高高大大的,怎么看也不像会分化成omega的样子,弄得不好还可能是个alpha呢,你这十年不是都白费了嘛,难道你连alpha也不想做?”
到黑诊所打腺体休眠针的人逐年递增,几乎全都是因为做了分化预估,又害怕自己成为omega的人。所以赵医生也认定白戈是因为害怕分化成omega。但是休眠针只能暂缓腺体的成熟,打过针的人最终也避免不了分化的结局。并且十年的延迟,会让原本就难捱的分化高热,变成一场可能危及性命地爆发式分化,通常还会伴随压抑多年的热潮期一起汹涌而来。
针很快就打完了,照例还需要观察半小时,白戈坐着没动,转头和赵医生攀谈。
“我要是分化成了omega,我爸就要把我卖了,我才不冒这风险。我今年25了,omega越拖越没人要,过几年我再分化,也不值钱了。”
白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赵医生颇为理解地点头,“这年头,omega难啊。”
“对了,我一个朋友最近总神神叨叨地说什么曼陀罗香,夸得天花乱坠,还死活不肯给我看看,赵医生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吗?”白戈漫不经心地晃着腿,好似随意地问出。
“怎么不知道,我这里就有啊。”毕竟是十年的老客户,赵医生对白戈没什么戒心。
“真的假的!”白戈一脸震惊,眼中流露浓浓地渴望,崇拜地看向对方。
“哎哟,不稀奇,火大半年了。”
白戈的演技精湛,赵医生十分受用,拉开木桌子的抽屉,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针管来。东西做的非常巧妙,药水不多,装在一个没有指节大的针管里,前头的针很短,应该是特质的。
白戈伸手去拿,赵医生却收回了手。
“你要了干嘛,对你没用。”
“啊?”白戈故做懵懂,失望溢于言表。
“给你看看也没什么,这东西贵的很,你可别给我打开了。”
曼陀罗香被白戈小心的捧到眼前,针管中的液体无色透明,他不屑地问,“就这么点点,能有多贵?”
“你手上这一个抵你十年的休眠针。”
白戈心里一惊,休眠针一年一针来看,价格不高,但也不算便宜,曼陀罗香竟能卖到休眠针的十倍之高。
“为什么这么贵啊?”
赵医生得意洋洋地看了白戈一眼,“好东西当然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