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棺
“五先生,你搞什么?哪儿有去人家丧席,掀人家棺材的道理?”
愤怒的家丁将两人推搡出门,也就是王家有家教,才没有赠上一顿胖揍。
身后大门砰一声重重关上,花飞飞怀里抱着一只临走时拼命顺过来的酱肘子,忍不住埋怨。
五号语气平静:“我要验尸。”
“……一定要验?”
“一定。”
“……”
花飞飞使劲盯着五号,盯了半天,忍不住一声哀叹。
天底下的高人少见,对尸体感兴趣的高人更少见,倒叫自己给碰上了,看来这也不一定是好运。
若是自己不拦一手,怕是这位五先生会直接扭头踹破王家的大门,当着众人的面掀翻棺材。到时候,怕是官府的通缉黑榜上,要多两张新面孔。
“你先别急……”
花飞飞重重叹了口气,“等到晚上,我有办法。”
——
“看来这王大少爷确实死得蹊跷,像王家这种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按理说都是有祖坟的,要不是出了差错,怎会舍得把嫡子丢在乱葬岗,连个墓碑都不立……不过,五先生,咱们真要这么干?死者为大,况且这还是在丰州,神仙老爷的眼皮子底下……”
郊外乱葬岗。
野草簌簌,纸钱乱飘。
一个扒开的新坟包里,花飞飞拄着铁锹,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来之前她找了个稻草垛小睡一觉,此时精神头倒还足,只是心理负担有些大。
五号默不作声,手掌搭上棺材盖。
“且慢,我先点支蜡烛。有道是人点烛,鬼吹灯……”
花飞飞急忙背过身,从怀里掏出蜡烛和火折子。可还没等动手,身后砰一声响。
她哭丧着脸,僵硬地回过头。
月光下,棺材四分五裂。一个年轻人静静躺在里头,面容惊恐,眼皮大张。
死不瞑目。
五号一抬手,刺啦一声响,年轻人寿衣撕裂,露出惨白的胸膛。心口上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却没流半滴血,伤口边缘焦黑而整齐,像是用灼热的利刃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一剜,硬生生剜出来的一般。
“这是……火烧的?雷劈的?真气攻杀?都像,但又都不太像……既然是横死,王家为何不报官?匆匆下葬,分明是急着盖棺定论……”
花飞飞探头探脑投去目光,见此情景,好奇心倒是暂时压过了恐惧。
五号眼神沉凝。
火烧?雷劈?真气?
都不是。
火烧没有如此力度,雷劈没有如此准度。至于真气,花飞飞不懂修行,五号身怀神庙数据库,却比谁都清楚——真气法门寄托于人类肉体,终究存在上限,绝对达不到如此强度。
这是一种武器。
一种不属于这個时代的武器。
“五先生,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花飞飞抿了抿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和王家有什么渊源,但你又一定要验尸……你莫不是和凶手认识?”
五号点头:“认识。”
“你来丰州,是奔着凶手来的?”
“是。”
花飞飞咋舌,心说光看这伤口,就知道凶手一定是个超乎想象的硬茬子。五先生不愧是高人,竟然和这种绝世高手有恩怨情仇,只是不知到底是恩还是仇……她这么想着,感慨之中难免又生出了一股担忧。
“敢问五先生,凶手到底是何人?”
“一个死人。”
“啊?”
这下花飞飞犯迷糊了。高人都这么喜欢打哑谜么?
五号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焦黑的伤痕,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凶手确实是一个死人。
“三号”,早就死了。
旧时代灰飞烟灭,最后的遗产,只剩下一座坐落于极北之地的“神庙”,和他们这些“神使”。神庙掌控并保护着新时代的人类,神使便是神庙看遍人间的眼睛。
但,在漫长的岁月中,神使们不断消耗,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三百年前,“四号”亡于北荒;六十年前,“一号”亡于剑州;十年前,“三号”亡于丰州……
而五号此次旅程的使命,便是到各地回收这些失落在人间的同类……的部件。
镭射装置“天罚”,专属于三号的武器,神使中攻击力最强悍的“矛”,全天下只此一件,就连神庙也没有备件。按理说,三号报废后,这件武器也应该彻底陷入休眠,沉默地等待着新的神使。
可眼下的情况却是,启用这件武器的,在他之前,另有其人……
其实,在五号入城之初,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旧时代的火种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以神庙为核心,以神使为网点,即便死亡也不能切断。
正常而言,在他步入丰州时,就理应感应到“天罚”装置的确切位置,可现在这种联络分明蒙上了一层乌云。
五号只能确定,装置就藏在丰州城某个地方,但是具体方位依然扑朔迷离。
谨慎起见,不得不选择更麻烦的方法了。
神使的做事风格一向直来直往,五号少有涉世,更是不擅长应付人类社会的拖泥带水。幸好,他身边就有一个人似乎很懂这些。
五号轻轻振掉指尖的尘土。
“我要调查王大少爷的死因,你有办法么?”
“这还不好办?”背后传来花飞飞的声音,“问一问王家人不就清楚了。”
五号回忆着白天的情形,摇摇头:“王家人估计不太愿意说。”
“换张脸,他们就愿意说了……”
话说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乱葬岗一下子寂静到了极点,只剩下呜咽不止的风声和泥土里若有若无的腐烂味儿。
半空飘来几张纸钱,轻轻落在王大少爷脸上,遮住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瞳。
五号回过头。
“哇!”
一张披头散发的扭曲脸孔忽然撞入他的眼帘,惨白尖利的小虎牙,鲜红的舌头,呲牙咧嘴,喉头嗬嗬。
“……”
五号默默盯着鬼脸,面无表情。
“咳咳。”
花飞飞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把玩着披散的乌黑发梢,嘴角一咧,拉扯出一个自认为惊悚的笑容。
“王大少爷死得委屈,丧事如此潦草,估计更委屈。他问,王家人不愿说也得说。唔,我看那位王二爷,就是个挺健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