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颗枣
江家
江老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偏屋的贵重瓷瓶砸了个遍。
屋里头的瓷瓶都是有来头的,老爷砸起来一点都不心疼,最后还是大夫人连拉带哄,才将他拉出了偏屋,不然,损失可不止这些。
看着屋里满地的碎瓷瓶,大夫人心疼,可看到老爷这样,她心里更急:“老爷,出什么事了?”
“等咱们的儿子回来了,你好好问问他!他到底做什么了?”
闻言,江夫人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怿尘,他怎么了?他不是和沈府那远亲丫头见面去了吗?”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我派去的人都跟丢了,这臭小子,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
一听老爷要教训她的儿子,她急得一甩帕子:“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我告诉你,江舟波,你不许动我儿子!不然,我跟你拼命!”
江舟波抓住她乱挥的手:“夫人啊,我怎么舍得真教训他啊,他可是我江舟波膝下唯一的嫡子,整个江家以后都要交到他的手里,但他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江家交给他啊。”
“他还小……”
“小什么啊,”江舟波叹气,“他都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江舟波越说越气:“我给他铺好了路,他偏不走啊,我给他和沈府那丫头牵好了线,他还给我玩半路失踪?我江舟波的儿子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怿尘他……”江夫人想替怿尘说话,但被他打断。
“别给他找借口,他就是被你惯的。”江舟波重重叹了口气。
江夫人呛回去:“也是被你宠的。”
“你……”江舟波摆手,不和她争下去了,再争下去,只会让府里的下人看笑话。
江老爷吩咐下去:“赶紧把他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下人应声退下。
“你回去休息吧。”江舟波转过身,轻拍了拍夫人的手,“别瞎操心了,他是我们的儿子,我哪舍得动手?回去休息吧。”
听他这么说,江夫人才放下心来。
“送夫人回去休息。”他朝一丫鬟说道。
目送江舟波去书房处理要事,江夫人也准备回去了。
刚拐过第二个回廊角,被站在回廊的江铎吓一跳。
这条路,点的灯盏不少,但树木茂盛,以至于回廊显得阴森森的,江铎欣长的身影和廊柱并排,又默不作声的,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江夫人眉头一皱,看见他就晦气,准备绕行,却被江铎喊住。
“大夫人。”
江夫人佯装听不见,径自往回走。
“怿尘他……”一听见怿尘这两个字,江铎话还没说完,江夫人蓦地转身朝他这儿走来。
江夫人抬手,手指都快要戳到他的眼睛了:“你别想动我的儿子,怿尘是我的命,你要是敢动他,我就和你拼命!”
江铎扯了扯嘴角,抬手轻拂开她的手:“大夫人,我关心他,他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害他。”
“呸!”江夫人往边上啐了一口,“要不是你那不要脸的母亲勾引老爷,你能成为江家的人吗?你别忘记,你能姓江,那也是老爷施舍你,可怜你。”
末了,又补上一句,猛戳他的心窝子:“我的儿子,那是江家唯一的嫡子,和你这身份低贱的人不一样,你一辈子都别想和怿尘比!”
“大夫人,消消气。”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还真怕她气死过去,到时再赖上他。
江夫人手拍了拍胸口:“你这样的人还不配惹我生气,你连给我提鞋都不够格。”
江铎不怒反笑:“大夫人,我是父亲的儿子,江家的长子,我姓江,天经地义。”
“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就是一个贱货生下的孩子!这一辈子都别想比得上我的儿子,下辈子也休想!”
江铎敛起笑容:“大夫人,那你引以为荣的儿子,今日为什么要临阵脱逃呢?父亲费心安排他和沈府的小姐见面,他却费心逃了,还真是父亲的好儿子呢。”
江夫人脸色铁青,被他的话噎住了。
“大夫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和你一个上不了大台面的私生子,没什么好说的。”江夫人丢下这一句话,径自离开了。
江铎站在原地,眸色一收。
贱货所生的私生子?他不是私生子!不是!
江铎一拳砸在廊柱上,这一拳够狠,血染上了廊柱,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他眯了眯眼,他江铎可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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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回府前,沈珂祈告诉石豆和梧桐,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许向别人提起一个字。
戌时,他们刚迈上沈府台阶,府里的下人就急匆匆跑过来,向沈珂祈和沈歌钦行了个礼。
“公子,小姐,你们回来了。”
沈珂祈掠过他,往里头瞧,里头灯火通明。
这个时辰了,通往里堂的正道沿路都会照例熄了几盏灯,但此刻,道两边的灯盏全都亮着。
他们刚从长街回来,前脚还没迈入沈府的门槛,就有下人来迎他们,说明他一直在这儿候着他们。
“府里怎么了?”沈珂祈开门见山问道。
“廖家嫡公子来了,现就在公子院里候着公子呢。”下人低着头答道。
“廖锦绪?”沈歌钦不由看向沈珂祈。
他眉头轻蹙,咬了咬腮帮子:“他来多久了?”
“一盏茶的功夫了。”
“他没多嘴什么?”沈珂祈又问。
这个时辰,他还赖在这儿,无视虞城闭灯回府的规矩,定是来找茬的。
下人支支吾吾半天。
石豆都替他着急:“你倒是说啊。”
下人结巴道:“廖公子他,他还带了一位小娘子来,说是,是替公子寻的……”
沈珂祈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瞧他这么难以启齿,廖锦绪是故意说了些污言秽语,不听也罢。
沈珂祈眉头紧蹙:“祖母和父亲知道吗?”
下人回道:“老夫人和老爷都不知此事……”
石豆搓手:“公子……”
这么晚了,廖家公子还赖在府里,他心里预感不妙。
沈歌钦拉住他:“我陪你去。”
沈珂祈偏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回去休息吧。”
今日她和江怿尘没有见到面,这件事也不会就此了了,等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定会找她问话。
“可我……”担心这两个字还是没说出口。
“梧桐,带小姐先回屋。”沈珂祈直接吩咐。
梧桐缓过神,点头:“是,公子,”说着,踱到沈歌钦身侧,揪住她的衣角,“小姐,我们先回去吧,公子自然有法子的。”
廖家公子那样的纨绔子弟,只会嘴上说说,不敢真做出对公子不利的事来的。
坐在院里的廖锦绪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抬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他今日一天打了好几个喷嚏了,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他叹了声气,像他这般完美的人总归是招人妒忌的。
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妙龄小娘子忍不住开口:“廖小公子,我们还得在这儿等多久啊,这沈公子怎么还没回来?”
“皎皎,别那么心急。”
被喊皎皎的女子手握着绢扇,一脸含羞:“廖小公子,你就别打趣我了,”说着,皎皎顺势绕到廖锦绪身侧,将闱敦挤开:“廖小公子,我都在这儿陪你等了这么久了,你看……”
廖锦绪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唤来闱敦:“闱敦,再拿一锭金子来。”
皎皎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廖小公子出手真是阔绰!”拿银子办事,她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正当他们在说笑,沈珂祈来了。
廖锦绪一看到沈珂祈,一改方才的懒散样儿,坐直了些:“哎呦,这是谁呀,堂堂沈府的嫡公子回来了,”说着,将还愣在原地的皎皎往沈珂祈那儿推,“你瞧,我给你带谁来了。”
皎皎顿悟,小碎步往沈珂祈那去:“沈公子。”
沈珂祈岿然不动,石豆倒被吓得后退一步,这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人浑身痒痒的难受。
皎皎面容姣好,身材婀娜,是雪月楼里的第一乐妓,弹得一手好琵琶。
廖锦绪特意带皎皎来给他添堵的,上回他打他那一拳,他可记得。
见沈珂祈丝毫不慌,廖锦绪耐不住了,走到他面前,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近些:“我专门给你找的美人儿,”说着,压低声音,“她不仅弹得一手好琵琶,还懂些闺房之……”
沈珂祈打断他要说的话,看都不看皎皎一眼:“谁将她带来的,谁就将她带回去。”
皎皎一听要赶她走,顿时就急了,这事儿没办好,廖小公子不会向她讨回银子吧。
“沈公子。”皎皎想开口。
“出去。”沈珂祈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廖锦绪还真不信有人面对这么一位美人能坐怀不乱?
“沈珂祈,你会不会怜香惜玉啊?”廖锦绪手叉着腰,“人我给你找来了,随你怎么安排。”
“廖锦绪,你是不是太闲了。”
廖锦绪眉尾一挑,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没错,我就是闲得慌,我爹是大官,我廖家在虞城可是有地位的,虞城中谁不给我一个面子?”
沈珂祈不想和他继续扯话:“石豆,送他们出去。”
石豆点头上前:“廖公子,请吧,还有……那位姑娘。”
廖锦绪哪会乖乖被安排,一把推开石豆。
“时辰到了,我会回去,至于她……”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皎皎,“就是你沈大公子的事儿了,闱敦,我们走。”
石豆眼疾手快地拦在廖锦绪面前,瞅了眼一旁的皎皎:“廖公子,你不能将一姑娘留在我家公子这儿啊。”
“你个下人懂什么,”廖锦绪口吻轻挑,“难不成这事儿你能帮你家公子?”
石豆脸涨得通红,不说话了。
廖锦绪看了一眼皎皎:“今晚你家公子有人伺候了。”
“沈府入夜,外客不能留宿。”沈歌钦踏进院子,余光瞄了眼廖锦绪带来的女子。
“沈小姐也来了,”廖锦绪笑出声,“真热闹啊。”
沈珂祈看向沈歌钦:“你怎么来了。”
“廖公子来了,我理当来相迎。”
廖锦绪一听沈歌钦这话,不禁拍掌:“沈大公子,你瞧瞧,这觉悟,高啊,你得多学学。”
沈歌钦看向廖锦绪:“我不来相迎,又怎么送客呢,你说是不是,廖公子。”
廖锦绪听后,嘴角一抽,强按捺下心中的怒火。
石豆和梧桐对视憋笑。
“沈小姐和沈大公子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人啊,气人的本事一流啊。”廖锦绪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话。
见状,闱敦上前:“公子,咱们走吧。”
他们在别人府邸,闹起来,总归是他们理亏,这要是让沈府老爷知道了,那这事就不好办了……再传到自家老爷耳朵里,公子免不了又受一顿责罚。
廖锦绪将闱敦拂至一旁,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廖家的嫡子,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听他的吩咐。
“沈珂祈,你算什么男人,这事儿你还要她帮你出面?”廖锦绪抿紧唇。
沈珂祈凝眸:“廖锦绪,做事要有分寸。”
廖锦绪顶了顶腮帮子,迎上他的目光:“分寸?我廖锦绪做事敢做就敢当,我不需要分寸。”
“石豆,梧桐,送客,”沈歌钦眉头一蹙,“虞城入夜后,有闭灯回府的规矩,廖公子,要坏了规矩吗?”
廖锦绪朝沈歌钦那儿走去:“沈歌钦,你在威胁我。”
沈珂祈上前,将沈歌钦护身后:“这是沈府,不是随你乱蹦的廖家。”
气氛一下就僵住了。
皎皎倒吸一口凉气,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她不是没见过,如今被搅进来了,她总得想着怎么脱身吧。
她随廖小公子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多得些钱财,廖公子答应她了,只要她肯来演这出戏,她就能得到她应得的。
要是事儿闹大了,她在雪月楼呆不下去事小,得罪了沈家人和廖家人,在虞城没有容身之处事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