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请自投铜鼎
马车缓缓来到隋阳城下，黄旭从马车上下来，叫随从上前喊话，过了许久隋阳城门才缓缓打开，几人步行进入城门。
只见城内布防严密，到处是手执兵刃的士卒，他们没有甲胄，只穿着粗布长衫，头上包着红色的头巾。他们看到来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仇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神情。黄旭暗叹一声，果然打仗最受伤的还是普通老百姓，这场战争因苛政而起。
“看什么！”就在黄旭向四处观望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跟我来，如果你们敢乱跑，小心你们的狗命。”那人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又说：“我真搞不懂将军为什么要见你们，依我看不如一刀宰了了事！一帮狗官！”
黄旭应了一声，连忙凑上去，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人手中：“我不是官吏，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平头老百姓。这位仁兄为何这般仇视官府？”
那人收下银子，略微收起了一点仇视，斜眼瞥着黄旭：“要不是那帮狗官，小女岂能被活活饿死！你说你是平头老百姓，为何要给那帮狗官干活？难道你还嫌他们压榨得不够狠！”
“不是，我是天州人士，朝廷从去年就开始颁布新政了，现在按照每家人头数就能领到田地，而且后续税收朝廷也已经下达明确的诏令，按照田亩数收税，不再按照以前的人头数收税了。”
“你休要骗我，那帮狗官士绅能这么干？天州在天子脚下，或许就是做做样子吧。”
“不是，仁兄，不止天州，别的各州郡都已经开始了，而且这是天子亲自下达的诏令，由中书省批发，督察司监管，不会有人敢糊弄。今年年初就因为有人糊弄，被天子杀了上百位官员，更有两百多官吏被流放。”
“真有此事？”
“当然了，而且以前不是朝廷收税都是十中取六，甚至取七八嘛，现在朝廷钦定十中最多取三，有些地方如果有天灾人祸发生，可降成十中取一，什么时候老百姓有余量了，什么时候再恢复十中取三。这是朝廷新政，从去年冬季开始颁布的，今年就能用上。”
那人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对于黄旭来说这就够了，只要有疑惑之处就一定会找如何解除疑惑的方法，而这就是机会。
“那朝廷的压力可不小，毕竟是从那些官僚士绅口中夺好处。”没想到这人还挺有见识。
“是啊，督察司杨固杨大人来到朝廷为官，不到半年时间竟已双鬓斑白。城外的大将军苏昂正是为了支持杨大人的变革不得已才带兵前来的。否则你说谁愿意打仗呢。”
那人闻言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道仁兄高姓大名？兴许日后我们还可做个朋友呢。”
“我叫岳琅。”
“原来是岳将军，幸会幸会。”一听此人姓岳，黄旭登时便猜出了此人的身份，看年纪八成是岳攀的本家兄弟。黄旭不禁暗道一声运气真好，没想到顺口闲扯居然碰到了敌营中有权势的人，这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哪里哪里，”岳琅也连忙拱手回礼，“我看你也不是那帮官僚士绅之流，好心给你提个醒，我大兄在府衙门口放了一口铜鼎，说要把你烹了，你可得小心了。”
黄旭心中一惊，不知这岳攀是做做样子还是真想这么做，还是对岳攀知之太少。
看黄旭沉默不语，岳琅拍了拍黄旭的肩膀，说：“进去的时候只要你不惹他生气，我大兄想来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且有我在呢，我会帮你的。”
黄旭连忙拱手致谢。
两人向府衙走去，岳攀自攻下府衙后便将指挥大营安在了府衙。一路上岳琅一直追问着关于新政的事情。
沿着街道走了三百多步，终于到了隋阳府衙门口。只见府衙门口两只巨石凿成的獬豸神兽的雕像放在两侧，门口站着四个手执长戈的甲士，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铜鼎，铜鼎中滚烫的热油冒着青烟，发出“呲呲”的声音。
黄旭朝鼎中瞥了一眼便大踏步走进衙门大堂，只见上面案几后端坐着一人，全身白色甲胄，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神态怡然，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此人颇为潇洒。此人正是岳攀。
“来人想必是来做说客的吧，若真是来做说客，那就不用开口了，门前大鼎中的油已经滚烫，即请自投铜鼎。”岳攀冷冷地看着黄旭。
黄旭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人言岳攀岳将军不但懂兵法，更晓事理。如今看来倒是让我失望了，我来是为救岳将军而来，不曾想被你说成是当说客。罢了，请即就刑，不过我好心提醒岳将军一句，将军的死期恐怕也不远了。告辞。”
说完，黄旭转身拂袖向大门的铜鼎而去，决绝的神情令岳攀顿时坐直上身，瞪大了眼睛。
“且慢！左右，将他与我推进来！”
左右甲士应了一声，将黄旭推了进来。
“将军不让我做说客，又不让我投鼎，不知是何道理？”
“你方才所言何意？说我死期不远？我如今掌握五万大军，屡战屡胜，何来的祸事……”
“哈哈哈~”不等岳攀说完，黄旭便哈哈大笑起来，许久才收起笑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如今朝廷大军就在城外，将军却说自己屡战屡胜？将军若果真屡战屡胜，就不会在丽阳城下一待就是数月，朝廷兵马就更过不了尚河。
想年初之时，并州除丽阳外皆在将军手中，可这短短数月过去，丽阳非但没被将军所有，反而并州大部分地界重新回到了朝廷的手中，将军难道不想知道为何吗？”
岳攀冷哼一声：“不过是靠阴谋诡计而已。”
“将军此言不是将自己也骂了吗？去年朝廷一万多大军为何被将军所灭，将军也应当清楚。不过兵书有言兵不厌诈，所以这都无可厚非。不过将军几日间已败退至此，想来大统领那边不好交代啊。”
这句话无疑是戳中了岳攀的痛处，从夹石滩之战到退回隋阳才短短几天时间，大统领确实已经有些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