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一月中旬，情暖如春
就像俞雨星说的的那样，唐致真正走不出的，归根结底还是章桐的父母，这是她最无法接受的过往，也是自己再也无法做到改变，只能无力地弥补。
“唐致，你有没有想过，把自己摘出来呢？”俞雨星收拾着一地散落的文件，突然仰起头看着唐致，“有没有想过播报章氏重工业新闻的不是你是周城，有没有想过导致章氏夫妇自杀的人不是你，有没有想过反而是你才让他们夫妇二人沉冤昭雪？”
唐致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背对着俞雨星走向卫生间，被脚边杂乱的盒子绊了一下，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她带着哭腔：“没想过，我也不能这么想。”
俞雨星却猛地站起身，大步地走过去，一把拉住唐致的胳膊，带着她一起走进了卫生间。
他不作声地从架子上取了一条毛巾，用热水浸透了拧得半干，轻柔地覆上唐致的脸，小心翼翼地从额头到下巴，细致到了极点。
唐致看着俞雨星再一次拧干毛巾的动作有些慌神，她慌乱地抓住了俞雨星的手腕，含糊不清地避开了目光：“我……我自己来吧。”
唐致松开了俞雨星的手腕，想要借着这个台阶接过毛巾，倾身的瞬间，她突然茫然地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唐致更加慌乱了，她轻轻扯了扯俞雨星手里的毛巾，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俞雨星……让我自己来吧……”
俞雨星却恍若未闻地加快拧干毛巾，单手按住住唐致想要阻止的手，又用毛巾轻柔地擦过她的脖颈。
直到给唐致挑好了衣服，想让她换上的时候，俞雨星才顿住了手，他如梦初醒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变得讪讪的：“对……对不起……我魔怔饿了……我是想说晚上想带你去个地方的，我也回去换件衣服。”
俞雨星头也不回地逃回了自己家，关门的时候抓着把手暗自喘气。
他不想看到唐致为不完全属于他她的错误自责，不想看到她永远身处这样的沼泽里无法抽身，才会不受控地冲上去，替她洗去过去的浮尘，才会想要把她的难过融进骨血里。
太不对劲了。
会吓到她。
俞雨星平复了很久很久，漫不经心地在衣柜里翻来翻去，随手扯了一件换上了衣服，拿出手机给冯静晨打了电话：“今晚十二点之前，我会把唐致带到楼顶散心，你把章桐也劝着带上吧，拜托了晨姐。”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俞雨星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坚定地开口：“对，但是十二点见。”
唐致跟着俞雨星站在楼顶，表情有些新奇：“这个地方的楼顶居然能爬上来吗？我从来都不知道。”
俞雨星笑着回答：“我发现的。”
“上来有什么事吗？”
俞雨星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整了，但是冯静晨和章桐还没有出现，他只好卡着时间对唐致说：“来给你放烟花啊，今天是光棍节了，一起光棍总要一起庆祝一下，也算是调整心情啦！”
“烟花？”唐致茫然地环顾了四周，一点烟花的影子都没有，“城市里怎么放烟花？”
“是这样的，”俞雨星伸出两只手一起慢慢伸过头顶伸直，转头看向唐致，“你先跟我学。”
唐致不明就里地跟着学起来，也慢慢把手伸过了头顶。
“你如果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俞雨星一边说一边张开了五指，笑着看向也一起张开五指的唐致，“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一次最多放两个。”
唐致先是愣住，随后莞尔笑起来，他收回了手，嗔怪地轻声说：“傻不傻？”
随即，她又用更轻的声音开口：“四个烟花，很漂亮。”
俞雨星转过头，漆黑的夜里他甚至看不清唐致的侧脸，只是他能感觉得到唐致很开心。
只要开心，就很好。
只是约定时间没有看到冯静晨和章桐，没有让唐致和章桐说清误会，还是有些可惜。
“不是说十二点到楼顶吗？”章桐被冯静晨拉着跑得有些喘，“怎么不跑了？”
冯静晨看了一眼时间：“来不及了，已经到十二点了。”
章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看到上面的日期，11月11日的0点，他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只剩下空旷大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和伫立着的路灯。
“今天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双十一，两个十一才代表着不会形单影只，”章桐仰着头，露出的尖尖虎牙让他骤然显得十分稚嫩，“晨姐，以后，一直一起过所有的节日吧？”
冯静晨还喘着气，她须得告诉自己，这样疯狂的心跳只源自于一路的狂奔，和章桐并无关系。
她须得告诉自己，这些源于章桐的承诺她全都可以全盘接受，因为最终知道真相的章桐，必定会选择离开。
“好。”冯静晨点了点头，看见少年再一次露出漂亮的笑容，连带着她也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章桐偏了头，目光灼热地看着冯静晨，一字一句地开口：“十一月中旬，晴暖如春。”
冯静晨倏尔笑了，像是甩开了所有的包袱，不加负担地接受一个少年炽热的爱意一样，温暖，浪漫。
在十一月的中旬，在凌晨的双十一。
【十一月中旬，情暖如春，明明指的是爱情。——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冯静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明明知道他鸽了俞雨星这件事其实本就有千万次机会可以避免。
即使她的车被送去保养了，即使半夜十一点难以打到车，即使大半夜在大街上奔跑有些怪异。
她也本可以在挂掉电话之后立刻行动，亲口告诉章桐真相，再给他选择的机会，让他决定要不要去楼顶。
或者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带着他只是靠走路，也能够在半个小时内到达楼顶的。
她到底还是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