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六二八事件
唐致一张一张地翻完了所有放在外面的稿件,盒子见了底,最底下用胶带封存了一个信封,用胶带贴的死死的。
俞雨星隐约预料得到这个信封里放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唐致拿出小刀沿着信封的边缘划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拿在手里。
“这个信封里,封了两封稿件,”唐致回头瞥到了俞雨星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无奈地笑,“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俞雨星伸手摸了摸鼻子,又咳嗽一声:“我……我只知道一点……”
“这个信封里装着我职业生涯最失败的两份稿件,一份是关于章桐家的事,一份是关于你的,”唐致顿了顿,连她自己都有些讶异,她甚至可以对着俞雨星毫无防备地说出以前自己都难以启齿的过往,“你之前说的很对,我真正的执念和你无关,和章桐有关。”
俞雨星心里砰砰跳着,他第一次感受到他已经和唐致如此熟识,让他能够悄无声息地走到唐致的背后,还能够听见她敞开心扉去说出遗忘仿佛无法跨越的过去。
那不只是过去,那是唐致几年里自己都不肯揭开的伤疤,可是她那么放松着的,对着他笑,和他说着那些曾经不敢回想的过往,像是仅仅在谈天一般。
“其实你说的对,比起像疯子一样对你不依不饶,我会对小桐的一举一动更为小心翼翼。”唐致紧紧捏着信封,指尖都泛着白,仔细看能发现她在微微颤抖。
俞雨星很慢地开口:“之前……我也不是蓄意地伤害你,只是不想看你继续自欺欺人。”
“我知道……”唐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放在信封开口处的手指却僵直着无法用力,“哪怕过去六年了,我仍然能够记起我写稿子时候的义愤填膺,那种感觉很恐怖。”
何止是恐怖呢?
停留在那样被情绪操控的空间里,让唐致逐渐开始害怕自己有任何的情绪,害怕自己的情绪再一次左右自己的判断。
俞雨星朝着唐致的后背伸出手,又犹豫着悬停在半空,最后沉下目光大胆地拍了拍唐致的后背。
他必须要在这样的时刻给予唐致最温柔的拥抱,出于鼓励出于支持出于爱慕出于心疼,出于什么都好,只要他能够坚定地参与唐致刻骨铭心的时刻,留下无法忘记的痕迹,就好了。
唐致回头看了俞雨星一眼,对视的目光交换了勇敢面对过去的坚定,唐致深吸一口气,用力撕开了信封。
俞雨星格外心疼地看着唐致,他无比明白六年前的唐致是怎样的心情,那是对自己信仰东西的怀疑,无异于世界的崩塌。
“我以前很喜欢很喜欢演戏的,”俞雨星一直轻轻地搭着唐致的肩膀,想给予她一些力量和勇气,声音低沉着像是在叹息,“我很拼命很拼命地学习,我大概算是没有天赋的一类,因此我一直认为只要我努力,就会获得所有人的喜欢。”
唐致低垂着头:“可是没有人会被所有人喜欢的。”
“对,起初我默默无闻,身边的声音很小,大多都是些鼓励的,我那时候就在想就算是为了这些小小的声音,我也要努力火起来,让更多人喜欢我,”俞雨星嘴角带着笑,声音却发着抖,“后来我真的火了,我听到了好多好多的声音第一时间向我冲过来,什么样的声音都有,谩骂的否定的声音格外多,他们说的头头是道,一条一条列下来,我那时候就在想,我怎么这么差劲。”
俞雨星也和唐致一样垂下头,一只手坚定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捏住了信封的边缘,协助着唐致一起坚定地揭开了那封稿件。
“章氏重工业六二八重大事故案件”的报道,在信封的保护下没有褪色,鲜活的纸张让它闯过了时间的流淌,赤裸地躺在唐致的手里。
“章氏重工企业因检查不当至两人死亡,我被派去做现场采访,现场乱糟糟的,但我很兴奋,我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记者的职责,前所未有地义愤填膺想要替死者找回公道,”唐致的手放在纸上,手写的密密麻麻,反复修改的痕迹都显得有些潦草,“我找了张纸找了根笔,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报道,写这些的时候我的手都兴奋得发抖。”
俞雨星已经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了,这条出境新闻无从考究,但是这条新闻过后的一个星期后,章成姜琳夫妇留下绝笔自杀称冤。
而这封署名为唐致和周城的稿件因为唐致多次出镜且相貌姣好被人记住,因此成为了众矢之的。
“稿件写完的时候我其实发现了疑点,在捋清思路的时候我意识到最后一次碰到机组的人员并不是章成夫妇,而是冯南,”唐致眼眶发红,“于是我决定去查看监控。”
现场离监控室远了点,唐致的稿件就压在摄影机下面,等唐致回来的时候周城正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讨伐章氏重工企业。
稿件是他的稿件。
“本台记者周城为你带来报道。”
周城说完后,向摄像老师示意了下,摄像老师点了头之后关掉了机子,唐致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这条不能用!”
“为什么?”周城温柔地看着唐致,歪着头笑笑。
唐致拿过稿件:“我还没有查清楚真相,我怀疑有别的可能。”
“唐致,是领导派我来的,我不是蓄意想要抢你的功劳,只是很多事情,并不容忍你任性下去,要快点长大,”周城语重心长,“唐致,你是一个很优秀的记者,但不是一个很优秀的职工。”
唐致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已经是不可忽视的事实了,因此就要抢在最前头,你的稿子写的非常好,但是你太优柔寡断了,会错失良机。”
唐致最终松开了手,她的妥协最终让申城电视台成为了最快发出“六二八重大事故案件”报道的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