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愧疚和补偿
因为没有到三十岁没有办法办理收养手续的唐致焦头烂额地四处奔波，最后扶着他的肩膀承诺：“即使最终我没有办法收养你，你没有办法接受法律的保护，我也会一直把你养在身边，好不好？”
章桐眼眶发红，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揽住了唐致的脖子，默不作声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上。
还好那一年刚好出台了仅有一个子女的家庭可以再领养一个十四周岁以下的孩子，唐致牵着他的手看上去比他还要开心：“小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了，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他们搬出去的时候，章桐才知道唐致因为他和家里彻底决裂，交换的条件是她父母办理收养章桐的手续，唐致把家乡的那套房子过给她的父母。
“四十平米的小房子，租的，她睡飘窗，让我睡单人床，”章桐淡淡地开口，“她不和我睡一起，说我要长个子，要早起好好上课，要我好好学习……他对我……很好……”
只是这个好，出于她的愧疚和补偿，出于家破人亡之后再大的牺牲都没有办法改变的错误。
章桐握紧了手，倔强地说：“可是这都没有用！”
冯静晨把车停在一个宾馆门口，章桐不解地看着他，冯静晨无奈地笑笑：“给你开个房间，起码洗个澡，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口，再好好休息吧，不然呢？你又不肯回家。”
章桐有些迟疑地看着冯静晨，眼前的姐姐温文尔雅，浅浅的笑意下面仿佛尽是真诚，精致的眉眼毫无攻击力，仿佛看着她就想要和她说心事一般。
“你放心，毕竟刚认识，我帮你把房间开好，我不会上去的，只是替你把房费付掉，”冯静晨看着章桐紧紧皱起的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你要是不愿意欠我的，以后课余可以来我的公司兼职，我们公司的实习生工资不高，但是好歹你可以自食其力，包括还我的钱，先别有任何心利负担，住着吧。”
章桐心里漾起一阵莫名的感动，他不仅感觉到了冯静晨的善意，他还感觉到冯静晨对他的尊重，不只是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随便扔两张房卡藐视众生的随意，而是会考虑到他的自尊心。
“谢谢姐姐……”
冯静晨拍拍章桐的肩膀，刚要走，却回过头：“还没有问过你叫……”
“章桐，章法的章，梧桐的桐。”
冯静晨摆摆手：“会再见的。”
冯静晨上了车，拿出手机给俞雨星拨了过去：“章桐安顿好了，你和小唐什么情况？”
俞雨星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后小声说：“晨姐，你有没有遇到过，你很喜欢一个人很久，但是你却永远没办法和她在一起的事情？”
冯静晨哼笑了一声：“你晨姐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窝囊的事情，你这种属于有病，英雄主义病，得治，小唐没有招惹过你，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有时候也会很后怕，我怕如果那时候的唐致就是一股劲非要继续调查下去，侯琦破罐破摔的话，我要怎么自处，”俞雨星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可以拿我自己的未来赌，但是不能拿唐致冒险。”
“可是结果变过吗？你从你喜欢的事业顶端掉了下来，一蹶不振，小唐也因为你被革职了，你以为你可以改变的事情，其实最终什么也没有改变。”冯静晨一针见血地开口，在他看来俞雨星的自怨自艾纯属于庸人自扰，感情于所有人而言只会是人生决策里的累赘，根本没有意义。
俞雨星听了冯静晨的话，心里一阵难受。
“五年，你没有找过她，没有帮过她，你自以为的牺牲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你真的像你以为的那么喜欢她吗？”
俞雨星哑口无言。
喜欢，很喜欢，只是他沉浸在痛苦里，自暴自弃。
俞雨星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睡熟的唐致身上，她眉头紧簇着，眼尾一点点将落未落的泪滴像是给她精致眉眼的绝美修饰，破碎又漂亮。
他轻声对着话筒里给了肯定的回答：“真的。”
第一眼看到唐致在电视上出现，有着优越的脸的出镜记者认真却带着微微的笑意，说着“出镜记者唐致为您报道”，字正腔圆的，户外的微风吹动她的头发，整个人轻盈又自信。
“那你才更是不要怕才对。”
俞雨星轻柔地抽回唐致枕着的手臂，放轻脚步走到厕所里，眼睛里带着笑意：“我会的，如果他需要我的话。”
冯静晨沉默了一会儿，她很艰难地想要理解“情感”中带来的扭曲和试探，想知道俞雨星的爱为什么小心翼翼又奋不顾身，可是依然迷茫，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小桐这边需要我照顾和我说一声就行，让小唐放心，小桐是个很好的孩子，可能是到了叛逆期……”
冯静晨又缄了口，她本该最清楚，“章氏重工业六二八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谁。
冯静晨挂了电话，刚要发动车，车窗却被怯怯地敲响了，她转过头去看，章桐在窗外朝着他摆了摆手。
“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冯静晨放下了车窗，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有任何需要和我说就好了……”
章桐却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想说，谢谢你静晨……姐姐……看你还没走，想和你……说一句晚安。”
冯静晨轻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朝着章桐摆了摆手：“好好休息，小桐，晚安。”
“晚安！”
章桐站在原地一直摆手，完全没有先走的意思，冯静晨心里微微一动，立刻偏过头躲开章桐的视线，发动了车。
开得很远了，冯静晨还是通过后视镜看见了章桐的身影，穿着薄薄的衣服像一个摆动的小点一样模糊。
冯静晨像被章桐炽热的情感烫伤了似的瑟缩了一下，视线缩了回来，脚下不自觉地踩下油门加速，仿佛在逃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