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远行
“我们什么时候去呀？去哪里呀？”
她真希望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秋明宸一把将她窜来窜去的头按住：“还敢多问？等我来接你。”
三天后的夜半，秋明宸直接把她从床上拎起扔到了马背上，她还做着梦呢，迷迷糊糊睁眼后，就看到破晓前的西皇山，探出一个头来，就那么颤巍巍地在眼前抖啊抖的。
“唔……这是在哪里啊……”梦落揉了揉眼睛。
“西皇山道。”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来自于头顶上方，梦落一抬头，看到秋明宸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驮在马背上。
她刚醒来，有点不稳，他就一伸手捞住她的腰，把她固定好。
梦落“唰”地一下，脸就红了——他可能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坐不稳？”他放慢速度，低头问。
“没、没有……”梦落支支吾吾地，想找点什么话题，“我什么都没带呢……换洗衣服、鞋子……”
秋明宸简短地答道，“都用不上。”
要出去好几天呢，怎么会用不上呢？
梦落心里嘀咕。
但是秋明宸紧接着说了一句：“我们要去西晔城。”
什么？西晔城？！没听错吧？
梦落心里豁然亮起来，她虽然足不出户，但是这两年读了很多书，有好几本书里，都提到过西晔城这个地方。
那是西荒上的一颗明珠，是个历史悠久的贸易古都。
《西荒列国志》中就有提过，西晔城，毗邻苍梧之野，发源于三千年前。
那时候，青桑国这块地方还只是大大小小的部落杂居。
早在华胥西洛王朝与明摩光明王朝并存时代，那里就是联通西荒与中陆必经之路上的咽喉，交汇了数十个小国的贸易往来。
曾经是整个大陆西边最繁华的都城。
而且，那块地方，离明摩的旧都大幽城已经很近了呢！
听说在古时候，站在西晔城旁边最高的山峰上，就能遥遥望见不死之山那边的天宇。
那里的天空是一片浩瀚的星辰海，有着像是从天上倾斜下来的月光泉水……
到了那边啊……一定要去放祈愿灯……希望秋明宸能分出点时间陪她……
梦落就这么想着，因为太困，很快她就靠在秋明宸的臂膀上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被叫醒时，就已出了青桑国境。
在与华胥国接壤的一个边陲小镇，秋明宸把马换下来，给她换了身西荒人的衣服，她还来不及问，就听到他说。
“走，去乘鸢机。”
鸢……机？
等等，他说的是……鸢机？！
就是那个传说中，一架能够载二十多个人的大机关鸟？有两层楼那么高、三间房那么宽！能够飞得又高又快，一天就能把青桑国绕上一圈呢！
新鲜的事情果然目不暇接。
青桑国可没有能用上鸢机的，现在应该只有国土辽阔的华胥国，会在各大关驿投入使用吧？
当她发出这种疑问的时候，秋明宸半眯着眼告诉她，第一台鸢机是朝云国的龙族人发明的，他们那里出产极轻极轻的铁阳木，还有提供动力的龙火晶。
“朝云国？在东海上那个吗？好远……”梦落淡淡地说。
梦落此生没有见过大海，她只要想象一下那种来势汹汹、吞没一切、又无边无际的波涛，就会生出本能的畏惧。
秋明宸对于她对东海的冷淡反应有些诧异，还说，你喜欢的日月星辰都是从东海那边升起的。
梦落摇摇头，她说，日月星辰最后都落在西边。
她还是更向往西荒的那片星辰海。
她不知道如何向秋明宸解释，自己对于星辰海的特殊依恋，那是贯穿她整个童年的信仰和支撑。
在她那苦难孤寂的时光里，她在心里默默相信着，世间一定有那样一片乐土。
那是两千年以前的大幽城，明摩人不是低贱的奴隶，他们和世界上任何部族的人一样。
像她那样的孩子能够自由自在地跑在街上，会平等地拥有父母的爱，会住在宽敞暖和的房子里。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明摩人爱吃的羊油烤包，喝着西荒的蜜葡萄奶茶。
每次提到星辰海，梦落的眼睛就亮一次。但是每次提到星辰海，秋明宸的目光就会黯下去。
他说，世间已经没有星辰海了，那里早就是一片荒漠。
九百年前，当华胥与朝云的联军拿走了光明渊中的日月星辰石起，大幽城的水源就在一夜干枯，落于大漠的繁星幻影瞬间弥散，星辰海回归九天之上，从此再无踪影。
秋明宸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他原本意识不到，戳穿一个孩子的梦是很残忍的，但是那时候，他似乎看懂了梦落失落的眼神。
在话的最后，他竟然生硬地转折。
“如果……星辰海真有可能重现，我会带你去看。”
那似乎是他对她，唯一的一次承诺。
她愣愣地点头，“如果”这两个字太渺茫，她不曾抱有会实现的期盼。
……
无论如何，那是梦落第一次乘鸢机。
据说人在高空上，接触到湛蓝的天空与洁白的云气，就会将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梦落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直到她飞起的那一刻。
才发现，真是太——神——奇——啦——！
“别乱动。”
要不是秋明宸拉着她，她就直接踩上木板了——教导了两年的举止统统抛到脑后。
梦落在一旁玩，秋明宸在观察周围的人。
那些都是西荒富商，有几个中陆人间杂其中，看起来就是远赴西荒的做奴隶、烟草之类生意的大富豪。
鸢机可不是人人都能随便乘坐的——梦落看到秋明宸被老板盘问来盘问去，最后，还给了那个老板两个大金锭呢。
孩提时代做过的梦仿佛都成真了，她感觉伸手就能抓来一块棉花一样的云。
“哇~真的好高啊！”梦落已经努力压低声音了，但还是格外兴奋。
一摇头，她辫子上的那些小铃铛就叮铃叮铃的。
为了方便出行，秋明宸给她换了男装，现在，他们两人都打扮成西荒商人模样，散发长辫。
她本身的五官太柔美，于是故意将眉毛画得很粗很粗，为了变得再丑点，还专门抹了点黄土灰。
秋明宸说，他们要假扮成不姜国的富商与仆人，出发前，他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所有细节。
“记着，我叫白赫尔，是一个从不姜国去西晔城做生意的富商，你是我仆人阿图南。”秋明宸说。
“哦。”梦落挠头，还多嘴了一句，“为什么我是仆人呢？”
“有钱的富商出门，哪有不带仆人的？”秋明宸好像没有听懂她的问题。
“记着，一般情况下，你说通用语，管我叫‘大人’的时候，要说西荒话。”
“而且，你最好能不说话就不说。”他最后还补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