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脱凡劫第章沉梦6
俗话说的好，春雨贵如油。如此昂贵的春雨在这大半个月之中，日日都下，反倒让人心急如焚。
小芜近来喜欢看雨，瓢盆大雨噼里啪啦的，坐在门槛上望着天幕，反倒让人有一种分外奇怪的安心感。
大雨落下，村里的泥巴路被冲的稀巴烂，一个坑一个坑的，黄黄的泥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雨越下越大，时间越来越久，已经错过了春种的最好的时间。
有些人强行赌老天爷会停雨，早早的挑了个阴天的时间下种，可惜，连日以来的雨水把种子都熬坏了。
山上的柴火都是湿的，这几日来吃一餐热饭都是个极其麻烦的事儿。
这些天，都是祠堂长辈们聚集在一起，所有人用一个大锅烧柴煮饭，偶尔煮些热汤。
村里的老人抽着旱烟，忧虑的看着天，口中连连，哀叹到天爷不长眼。
听说，陈国对宋国开战了。
于是，往来的行商也少了。
小芜眼睁睁看着食物从一开始的稀饭，变成米汤，变成野菜粥，变成野菜汤……到最后，能喝的无外乎就是一锅奇异的抹布水。
雨势太大了，河流涨起来了。原本还敢下水捉捉鱼的壮年们，也不敢下了。
又深又湍急，水里还有被冲走的各种杂物。
饿一饿好赖不会当场就死，下水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今晚全家就要吃席了。
这样凶险的汛灾，哪是能力可以抵抗的呢？
祠堂里新搭的灶台还尚有余温，这是大家都知道，每天那儿也不过就是给两碗和清水差不多的热汤。家家都生起了火，没有人在给祠堂上交粮食了。
这天，阿爹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肉汤从祠堂赶回。
两岁多的弟弟牙牙学语，看着肉汤直掉口水，连连叫唤。
妹妹小荇好奇的问道：“阿爹，怎么有肉了？”
阿爹脸上的神情奇异而鬼魅，在仔细观察，好像又还是那个敦厚老实的男人。
阿爹笑着说道：“族老宰了羊，今天我们都能分到一碗羊肉汤喝。”
小荇有些好奇的继续问道：“为什么之前不杀羊啊！爹爹，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小羊啊？”
阿娘嗔怪的拿筷子敲了敲妹妹小荇的头，笑道：“有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还不快吃？”
小荇这个时候却笑嘻嘻的来拉自己的手，欢快的说道：“姐姐你也来吃吧！”
小芜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往头脑上涌，现在还有什么羊？家禽不是在大水冲过来的时候都冲走了吗？真有羊，二叔爷的孙子狗蛋怎么会饿死。这真的不是两脚羊吗？真的不是人吗？
小芜低垂着头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闷声说道：“我和妹妹就不吃了吧，就这一碗，娘亲和弟弟多吃一些吧，弟弟这些日子都饿瘦了……”
小荇很乖，姐姐说不吃他就不吃。
阿爹阿娘劝了两句没劝动，只是笑着说道，他们两姐妹孝顺，可惜他们没这个口福了。
小芜又做到门槛那边去了，抱着腿，头埋在腿里，心里不停的思索。
好奇怪，为什么我一瞬间就能想到两脚羊呢？
…………
应该是宋夫子告诉我的吧，听说和我关系很好，家学渊博的夫人吧。
小芜给自己的一场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毕竟除了那位忘掉的宋夫子，小芜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自己会接触到这样鬼怪奇怪的东西。
小芜想逃走了。
谁知道大雨什么时候能停下？留在这里情况再恶劣下去，难保自己也不会成为口中食。
就算逃出去，最终是死在水中，沦为鱼食，那也好过接受被煮烂在锅中的命运。
小芜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很冷静，准备东西起来驾轻就熟的，就好像曾经做过一次一般。
可能，这也是那位不知名的宋夫子教的……
小芜想带上妹妹，可心里却有一部分声音在叫嚣着——自己逃跑就已经够困难了，再带上，傻乎乎的妹妹更加跑不远了！更何况，说不定妹妹留在这里还能活得更久呢……
好奇怪。
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小芜近来愈发来去无踪，脚步放得轻轻的。
她想去祠堂看一眼。
自从各家开始自己开火以后，祠堂那边就很少再聚集的人了，族老们也只是让他们每天来那儿领点东西。雨太大了，水涨起来来去不方便。
湿透了的黄泥路，踩一脚深深的便陷下去，拔出来时还能听到咕叽咕叽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小芜悄悄的，走了一条地势高一点的小道，泥土路湿乎乎的，踩一脚先是进水，然后感受到是浑浊的泥水，再往下踩实了，就陷入松软的土地中。
小芜身体轻，陷下去的不深，拔出来也容易。他就好像一只轻巧的鹿一般，轻轻的，向云彩划过天际，不留一片痕迹。
事实上像这样的大雨天，无论是什么痕迹在，雨水涌过来的时候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小芜脚步放的轻，祠堂外有一棵古树，种的是枣树，据说是很早以前先人留下来的，大家每年都会去摘些枣子。
小芜借着树干的遮掩，躲在背后，还没有做什么，就听见脚步声——是有人从祠堂里出来了。
“你家那两个女娃子什么时候分我一个？”
“哎呀，柱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两个女娃去掉哪一个我心里都难受，再让我犹豫一下吧。”
声音太熟悉了。
是自己的爹爹。
小芜心脏跳的飞快，人却是格外的冷静。
“要我说把你家那个小傻子舍了不就好了，大的那个还能干点活，要真能活下来，以后嫁出去也好换钱给赐哥儿娶个媳妇儿。”
爹爹陪着笑，那个男声再次响起，似乎是看出了爹爹的犹豫。
“我家女娃娃的肉都分了，说好了各家出一个，你要是变卦这可不好啊。再说了，你生养那两个女娃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你要下不了手的话，回头说一声，大家可以帮你，你想想赐哥儿，那可是带把的！那才是你家的根啊……”
声音渐渐小了，爹爹说了什么，小芜没有听清，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逃……
我要带着妹妹一起……
哪怕是死在水中，也绝不要成为他人锅中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