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脱凡劫第章沉梦5
再次睁开眼,是阿爹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粥,喜气洋洋的说道:“娃子勒,今天有粥喝了!”
小芜睁开眼睛,眼睛干涩,头脑也昏昏沉沉的,听到这句话想说些什么,喉头却异常干涩,怎么也发不出声。
身上依旧是被绳子捆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勒得有些不通血了,散发着麻木的痛。
似乎是看见了小芜的挣扎,男人把粥放在一边,憨厚的声音响起:“娃子啊,昨天晚上你中邪了勒,阿爹也是没办法才把你捆起来。现在给娃子你解开,喝点粥头勒。”
绳子被解开,小芜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黑沉的眼睛直盯着男人。
许是被盯的有些发毛,男人匆匆把粥往跟前一推,便垂着头走了。
小芜看着眼前又香又甜十分浓稠的粥米,眼泪滚滚而落。
哭了有一会儿,才将泪水擦干,捧起粥碗,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小芜吃完后,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心里难过,但是……总还是想着再去看一眼。
阿爹已经走了,破旧的木门在风声中吱呀乱响,小芜艰难地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跨出门,朝着最偏远的离村子最远的,宋夫子家中走去。
宋夫子家中的门摇摇欲坠,上面是陈旧的痕迹和烟火熏过的寮痕。
小芜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什么都没有了,一片枯槁荒芜的模样。
只有前厅有一个焦黑干瘪的尸体。
小芜凑过去,坐在尸体面前。
眼光暗沉,滚滚泪落。
小芜把尸体抱起,抱起来的那一瞬间,身体上被烤焦的碳化了的痕迹苏苏的往下掉落。
很轻。
这是小芜,脑海中第一感受到的,然后是一种别无可替痛彻心扉的伤感。
小芜没力气挖坑,这是把宋夫子的尸体带到溪边。
溪水潺潺,冰凉刺骨。
宋夫子曾经和自己说过水葬,那是她在书籍上看到的,一个据说是很远地方的习俗。
那里的人们坚信水是生命之源,人死后应归其源。
出葬这天,由亲人将其抱到河边,按照僧人卜算的葬地,在河边浅水处清理出一片地方,经僧人诵经超度后,去掉裹尸布,把尸体放进水里,然后选取洁净的小石块,将尸体严严实实地垒砌起来。
尸体垒砌好了后,由僧人或死者亲戚中的一位长辈,在一根反搓的白羊毛绳两端,各绑一白色石块,一端固定在死者的头顶部位,然后拉起另一端,缓缓地逆流而上。这条白羊毛绳,通常有十多米长。拉绳的人一边往上游拉,一边将绳子逐渐淹没于水中,淹到绳子末端,人即弃绳出水。
小芜把宋夫子的尸体抱到河边,她不会念经文,也找不到人来帮忙,于是干脆唱起了宋夫子曾经教过她的家乡的小调。
一边哼,一边落泪。
接着,小芜在冰凉的水中寻找漂亮的卵石,一块块堆。
没有绳子,小芜干脆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长长的接起来续成了一条长绳。
绑上石块,小芜站进了冰凉的溪水中,在溪水中奔跑……
越跑越快……
身体好像感知不到温度,好像寒冷离之远去。
“噗——”
小芜从水里钻出,飞快的爬上了岸。
目送着随着水流远去的,小芜默默低下头合手祈祷。
回家吧。
拖着湿淋淋的身体上岸的时候,小芜在心中默默的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就说自己失足掉落水中吧。
会不会生病也无所谓了。
有没有人救治也无所谓了。
就算是烧成傻子也无所谓了。
…………
昏倒在地上之前,小芜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
“姐姐——”
…………
再次醒来之时,小芜躺在床上,嘴里含了两片姜。
听爹娘说自己是掉到水中受寒发烧,所以昏昏沉沉,还不记得事了。
他爹看自己的眼神很慈爱,但是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小芜想了想,什么也想不起来。
父亲应该是慈爱的,如果不爱的话,怎么会花那么多钱请镇上的医者来给自己医治呢?
倒是眼前哭哭啼啼的妹妹,小芜只想让她安静些,不要再哭了。
她好像看不得人哭?
日子似乎好过了很多。
小芜病好之后,按部就班的帮爹娘处理家务。
她干活很快,很利落。
闲暇之余还会带着妹妹一起出去玩,妹妹总拉自己捡一些可爱的棍子。小芜很喜欢这些棍子,笔直的棍子在手中挥挥打打,发出破空声,听着让人舒心悦耳。
妹妹小荇说自己想做一个侠女,还提到了一个人——宋夫子。
听起来应当是自己很好的朋友和长辈吧。
小芜想去问问爹爹,自己生病了,宋夫子怎么不来看一看?
爹爹没有回答,可能是干活太累了,手累得一直发抖。
阿娘说,如果轻易忘记的人,那肯定是不重要的,让小芜不要再多想了。
说完阿娘就匆匆去看哭闹的弟弟了,阿爹也跟着过去了。
可能,被忘记的人确实不重要吧。
冬季过去之后,小芜背着东西去赶集的时候,无意中又听见宋夫子了。
听说,是家里烛火倒了,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在,住的还偏远,就这样活活烧死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小芜不由的觉得心中好闷。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当天晚上,小芜就连吃饭也不积极了,一直怏怏的。
可要说为什么,小芜也说不出来。
春季到了,万物开始复苏。
小芜照样背着衣服去溪边洗,冬日里凝结的薄冰已经开始化了,溪水潺潺,流动起来,叮咚的声音格外好听。
小芜对着溪水,看着自己的倒影默默发呆,很久之后才慢吞吞的拿出衣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