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是想作为一个人活下去
“哥，你看！”江潮兴奋地从远处直接空间跳跃到了重明身边。
他伸出胳膊张开五指，不远处的地面立刻微微下陷，空气中凝聚出一个透明长方体的轮廓，里面是一只张牙舞爪的b+级异种。
这只异种张开大口吼叫，诡异扭曲的肢体不停地想向外伸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一丝一毫都无法影响到外界。
“做得很好。”重明夸赞了一句，习惯性抬起手想摸摸江潮毛茸茸的头顶，却发现有些不合适了，便只好改成拍拍他的肩膀。
觉醒异能之后江潮的身体也迎来发育期，最明显的就是个头窜的飞快，原本只到他肩膀的少年已经跟他一样高了，对异能的掌控力也是一日千里。
他们刚来失陷区边缘训练了几天，江潮便可以使用‘牢笼’控制住不还手的陈风亭，不过如果陈风亭使用异能跟江潮纠缠，江潮就很难成功制服他了。
但这是由于陈风亭本身是a级异能者，又有足够的战斗经验，江潮一时对他无可奈何也是正常的，只要逐步积累经验，江潮就能完美实现他们的作战计划。
“这次江潮的表现非常好。”陈风亭借着风势落地，“从我们发现那只异种到江潮控制住它只用了一分钟时间，而且我几乎没有出手。”
陈风亭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b35上画了一个勾：“这一只异种编号是b35,力量系。活动范围本来不在失陷区边缘，我推测它是受到了a5的威胁才躲到这里来的。”
“a5……”重明看向远处的乌云，那其实就是a5外化的精神力，沉沉地笼罩在失陷区中心，“安全区还能坚持多久？”
“极限是25天。”陈风亭顺着重明的目光看去，“存粮最多只能支撑25天，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没有那么久了，仪器监测到a5正在尝试突破，如果让它成功的话，我们就要面对s级的精神系异种了。”
“17天——我们计算了三次，按照a5的异能波动数值和以前的资料进行对比。最快15天，最慢17天，它就有可能成为s级，所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动手。”
十六天五个小时，这就是a5达到s级所需要的时间。重明看着那缓慢流转的‘乌云’，已经得到了答案。
“那我们今晚就确定行动时间，现在回研究所。”重明收回了目光，“小潮？怎么了？”
江潮闻言看向重明，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吧。”说罢收回了那只异种，打开了通往研究所地下训练场的空间隧道，三人依次踏入。
“你们回来了！”许婷见三人突然出现在训练场上，连忙放下手中的资料起身，在看清江潮这次带回来的那只异种之后不由愣了愣，“这是……b35？”
“对，江潮进步很快。”陈风亭答道，“让队员们都过来吧，今天用b35训练，等人到齐了就开始。”
“等等。”江潮突然出声，打断了许婷按下集合按钮的动作，几人都随之看向他。
“我有一个想法，不如现在就让我试试吧。”江潮右手一抬，b35立刻出现在训练场中。
“你想……？”重明看看b35，又看看神情严肃的江潮，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江潮点点头：“我想试试能不能直接杀死这只异种，陈教授，许婷姐姐，麻烦你们帮我看着，如果我失败了，就麻烦你们处理它了。”
陈风亭问：“你要怎么做？”
江潮回道：“我打算直接收缩空间，让它在我的‘空间’里结束生命。”
“这能行吗？”许婷想起之前的事情，“你之前不是试过没成功吗？还差点伤到自己……是不是因为a5？其实也不要太有压力，不要再强行使用异能了。”
“我感觉我现在可以了。”江潮坚持道，“让我试试吧。”
“这……重明先生？”许婷看向重明，征求他的意见。
“如果小潮有信心的话，我没意见。”重明看向江潮坚定的双眼，“哥哥相信你。”
“那就试试吧！”陈风亭一边说一边发动了异能，无形的风立刻围绕在了封住b35的空间外面，保证即便江潮的空间破碎也不会让b35逃出训练场，“而且我们都在这里，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见此，许婷不再多言，抽出火鞭严阵以待。
江潮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右手直直伸出，五指张开缓缓合拢，b35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立刻开始拼命挣扎，肢体拍打在透明的空间壁障上，想要逃出这里。
江潮右手五指不停地颤抖，却始终无法合拢，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掌心与他对抗。
少年的手掌青筋暴起，气氛紧张不已，一人一异种在偌大的训练场上无声拉锯着。
重明站在江潮一步之外，沉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陈风亭微微躬身，双眼紧紧盯着b35；许婷的火鞭灼热不已，蓄势待发。
“咔嚓——”一道细微的动静传入众人的耳朵，空间壁上出现了细细的裂纹，好像即将碎掉的玻璃。
众人立时心中一紧，还未及动作，便听见江潮一声怒喝，右手倏然紧握成拳，小空间完全破碎!
一阵气浪从中炸开，连空气都被激荡出水波样的纹路，黑雾从b35的身体中喷涌而出，缓缓消散，b35也不再动作，静静地躺在龟裂的地面上。
“呼……呼……”江潮剧烈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已，嘴角却扯出一个笑容来，“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重明轻轻抬手，浅色光晕立刻围绕住了江潮，帮他平复着疯狂的气息。
“……”陈风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完全没有想到江潮的实力进步这么快，一只b+级的异种就这么死在了他的手下，前后还不到一分钟时间！
“这……这就是a+吗？”许婷喃喃道，“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力量……”
“哥哥，我做到了……”江潮闪着光的眼睛看向重明，此刻他眼中杀意未退，让重明感觉自己好像被正在猎食的肉食动物盯上了。
而这样的眼睛，让他想起‘弟弟’。
还未等他说什么，江潮的瞳孔突然涣散，软软地向他倒去，重明连忙一把接住他，让江潮的头靠在他的颈窝里。
“怎么了！”“没事吧？刚刚不还好好的”
陈风亭和许婷连忙围上来查看江潮的情况，生怕他是异能使用过度出现反噬。
“没事……没事。”重明揽住江潮，低下头与他的额头轻触片刻，“只是第一次这么爆发性地使用异能有些不适应，没事的，我带他回去休息，等他自然醒来就好了。”
“那就好……”两人闻言都松了口气，陈风亭想从重明身上接过江潮：“我来吧。”
“不用了，风亭你帮我推个轮椅过来把小潮放上去，我把他带回去就好。”重明的头发被江潮压住了，他腾出一只手来把头发拨出去，“这里还需要你来处理。”
他指的是收拾b35的尸体，收集数据和能量核。
“好。”陈风亭点头答应，很快就推了一把轮椅过来帮着重明把江潮放好，随后通知研究员们下来处理b35。
这么完整的异种尸体并不多见，可以从上面采集到很多宝贵的信息，研究员们如获至宝，立刻就把b35运进了实验室，连沾染到血迹的地板都撬开一并带走了。
江潮恍惚地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数不清的破碎人体和异种尸首横七竖八地交错着，暗色的血液流淌成一条罪恶的河。
他像是陷入了一片沼泽地，感觉自己在不停下陷，他奋力拔起双腿，艰难又茫然地向前跋涉。
他机械地迈动着腿，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是重明。
“重明……？”江潮喃喃道，“哥哥？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了……”
重明及地的白发漂浮在一片金色的水泽中，听见江潮的声音后他并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地转过身体。
江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重明腹部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金色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那可怕的伤口中流出，在身下汇聚成了一片水洼。
“哥哥？哥你怎么了？！不要走——”江潮的泪水夺眶而出，他连滚带爬地冲向重明，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重明却不理会他，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去，丝毫不在乎江潮的挣扎和痛苦。
江潮想追上他，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只能看着重明越走越远，身影渐渐被浓雾淹没。
“不——等等我啊……哥哥……”江潮看见重明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前方，拼命地向前追去，却被脚下越来越黏腻的地面绊倒。
他双手撑地想要站起，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金色的血液。
赫然间，他明白了重明的伤口是怎么来的，绝望和悲伤塞满了心脏，令他的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一切都在崩塌消散，江潮将头埋在掌间，颤抖着声音叫着“哥哥”。
……
“哥哥！”江潮猛然从黑暗中挣扎而起，喘息着与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重明对上了视线。
他深色的瞳孔不停颤抖着，心脏狂跳不已，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还没从一场无边的黑暗中醒来，又颤栗着嘴唇叫了一句哥。
“做噩梦了吗？”重明摸了摸江潮的额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潮还未缓过来，只呆呆地看着重明。
白发青年略微皱眉，担心地看着他，见他像是丢了魂，身体前倾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声问：
“小潮，怎么了？”
“我……”江潮直直地盯着重明清澈的眼睛，里面倒映出他失魂落魄的脸 “我做了个噩梦……”
江潮喃喃道：“我梦见好多血……还有……还有你……你受了很重的伤……”
“噩梦而已，不要再想了。”重明的大拇指轻轻刮着他的脸，“只是噩梦，没事的。”
江潮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总算感觉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依恋地蹭了蹭重明的手心。
“哥哥，我睡了多久？我就记得我好像突然很累，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你晕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重明理了理江潮睡乱的头发，“你是因为过度使用异能才累晕的。”
“本来你刚成为异能者不久还没完全适应，又强行杀死了b35，异能一时间消耗太剧，身体有些吃不消，所以才会晕倒。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等你休息好，你就会感觉到对异能的掌控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江潮点点头，又问道：“行动时间已经确定了吗？”
重明说：“嗯，定在十六天后，就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
他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江潮，突然问道：“这是你第一次自己使用异能杀死异种，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江潮垂眸看向自己摊开的掌心，摇摇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我想要活下去，那它就得死。”
“我认识这只异种，哥哥。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被这只异种重伤，你救了我。”江潮握了握手，上面好像还残存着异种黏腻的血液，“我还记得它的气息，记得被死亡威胁的恐怖。”
“那时候我好绝望，感觉自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不，不对。那时候的我，对异种来说简直就是一只蝼蚁。”
“可我今天发现，原来它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原来异种也跟人类一样，遇比它更强的人，也只能像坐以待毙。”
江潮抬头看向重明，强调道：“但我和它们不一样，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作为一个人活下去。”
“嗯，我知道。”重明握住江潮的手，“这就是人类与异种的区别，异种凭借本能行动，残忍嗜血成性，对于它们来说人类只是食物。
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还有情感还有理智，还有道德与法律。
异能者不会成为异种，不要担心。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江潮回握住重明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