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鸿胪寺隐秘四十九
回到房中，赵清慕轻轻捂了捂胸口，心脏还砰砰直跳，一想起爹最后说的那句话，她的眼神就带了些哀伤。
她脱下外出时所着的衣裙，披上一件轻便的素色罗衫，净手后，从素白瓷罐中取出一颗骰子大小的苏合香丸，小心放在昆仑玉制的香炉内点燃。
烟缕渐起，满室生香，赵清慕缓缓坐下，愣了愣神，才拔下头上的簪子，小心地翻弄着香丸，氤氲间，她的表情柔和起来，手上的动作由快转慢，小小的梨涡在袅袅炉烟中若隐若现……
很久以前的那日，她坐在轿中，却被前方围着的一群百姓挡了去路。
前去探路的丫鬟玳瑁跑来，捂嘴笑道：“郡主，真是奇了，人家都是断案救人，可里面那公子倒是有趣，郡主你猜怎么着？他拦下官差却是为救一匹马，官差自是不肯，那公子却是个犟人，拦着不肯走，真是有意思。”玳瑁说着，捂着嘴咯咯直笑。
她也被玳瑁逗笑了，忍不住下了轿，前去瞧瞧热闹。
踮起脚尖，人群之中，一位年轻公子风骨峭峻，傲然独立。
“学生公孙策。”
“还请官爷通融一二，让我将这案子断上一断可好？”
“官爷，这主人并非马撕咬致死。”
“官爷请看，这人手背上是被蛇咬过的痕迹，伤口青紫，毒蛇无疑。”
……
“好！”直到人群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好之声，她的注意力才从他的身上移开。
一旁，玳瑁与另一个丫鬟琉璃咬着耳朵：“这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就是脸色不好，像是病着！”
琉璃点了点玳瑁的额头笑道：“瞧你这痴样！羞不羞！”
“公孙策……”她喃喃念着，心中起了涟漪。
…………
很久以前的另一日，她去建国寺拜佛烧香，却见院中直挺挺站着一人，是上次那位公子。
比起之前，他更瘦了许多，虽脸色苍白，弱不禁风，却仍傲骨铮铮，风鉴昭朗。
她打听过她能打听到的关于他所有的事。
庞三小姐，陆姑娘，以及他的眼睛。
了然禅师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笑了。
他笑，可她却很难过，鼓足勇气也没敢和他说一句话，只能匆匆忙忙地离去，连佛也不拜了。
…………
那日，是放榜之日，她站在一个角落，远远地盯着看榜的学子们，竟是少有的不淡定起来，若是被榜下捉了婿，他会怎么办？
如她所愿，他纹丝不动，坚如磐石，虽看着狼狈不堪，却到底推掉了所有想请他上门的人家。
她如释重负。
…………
那日，他还是去了庞府提亲，自那以后，一次又一次，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希望他放弃，可他没有。
…………
那日，他上门谢师恩，她从内院到了前厅，假装无意中路过，爹如愿将她叫了进去。可谁又知道，自放榜后，她一直等着这一天，这大概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可他只抬头看过她一眼，眼神没有波动。
…………
还有好多个那日……
“唉！”赵清慕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的梨涡消失不见了。爹不让她强求，以她骄傲的性子，她不会介入别人的感情，又怎么会强求。
若是自己能早些遇见他，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在赵清慕烦恼的同时，飞燕正在房内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她的内心焦躁不安，自吃了晚饭起就心神不宁的。刚才灯儿悄悄告诉他，公孙策这个大混蛋，在自家门口吃了包子，又进府和她爹聊了许久，居然没有想到来看看她。本想赌气不理他不想他，可现下就像有什么人催着她一样，坐立难安，她心中叫了声冤家，匆匆出了府。
她也不知道公孙策在哪里，却真的在前往鸿胪寺的路上遇到了他。因为心中还堵着一口气，便噘着嘴站在原地，等着他过来哄哄自己。
公孙策抬头看到不远处飞燕那别扭的表情，也知道她为何而气，一下乐了，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跑去，准备好好哄哄这个小祖宗。
就在两人还差三两步远的时候，飞燕突然看到公孙策身后一道寒光反射过来，她定睛一看，竟是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持剑向公孙策袭来。
她心中大骇，想都没想就向公孙策扑去，她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带着公孙策一起躲过这人了，况且自己手无寸铁，光看那人的力道和手法就知道不是对手，她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公孙策不能死，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
而公孙策还沉浸在见到飞燕的喜悦之中，见她主动迎向他，心中的喜悦更浓了，这个小家伙这次居然不用哄就好了，这么乖巧真是少见。可转眼间他的喜悦就被浇灭，飞燕绕过了他，毅然决然地挡在他面前，勇敢地向那剑锋迎去，公孙策这才看见了眼前的危机。
她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受到剑锋没入身体的痛苦。
公孙策到底赶上了最后一刻，将飞燕狠狠裹在怀中，转了身去，用脊背护住了飞燕的身子。
随着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飞燕终于尖叫起来，她彻底崩溃了，心中一遍一遍地只想着一件事，公孙策死了，她也不要活了。
身上压上了公孙策的重量，她缓缓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却不敢回头。
“不怕！不怕！我没事。”耳边感受着公孙策温热的呼吸声，还有他微微有些气喘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回身抱住他的身躯，伸手向他后背摸去，这一摸，便是一手的血。
她惨白着脸问：“不是没事吗？不是没事吗？”问到后来，声音尖厉了起来。
公孙策咬着唇笑了一声，摸着她的小脑袋说：“真的没事。”
一个人影靠近，蹲下，撕开公孙策的衣服查看了伤口，又捡起一旁掉落的剑尖看了看，才低沉地说：“只入了皮肉不到一寸，无碍。”这人是岳泠。
飞燕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抱着公孙策放声大哭。
又有一个人飞奔过来，低声道：“让他跑了。”
“哼，还真是无用啊。”岳泠将佩剑抱在胸前，无情地打击到。
“你……哼！”这人瞪了他一眼，又转身对公孙策说：“公孙大人，没能护得你周全，是我失职，我随后会向王爷领罚。”公孙策抬头，后来之人是八贤王府上的侍卫祺瑞。
原来，就在那黑衣人欲将剑刺向公孙策后心之时，这二人同时出现，隔下了他的剑，只因黑衣人用力实在过猛，到底还是刺入了半寸，见自己不是对手，那黑衣人转身就跑，二人虽各为其主，但配合也很默契，一个眼神交流后，祺瑞去追黑衣人，而岳泠留下保护。
“多谢二位大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公孙策间忍痛说到，接着就艰难起身。
岳泠并未答话，而祺瑞则赶忙扶他起身，飞燕见状，抽噎着也去扶他，却被他冷冷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