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天
天气回暖,白天和晚上气温冷热分明,仿佛一天内可以体验从初夏到晚冬。
昨天还是春天,今天突然猝不及防就退回冬天。而后一天则直接来到夏天。
短时间的冷热交替让孙想头疼不已,虽然往年这种情况也很常见,可今年老天爷好似不打算放过所有不敬畏自然的人们,使气温更加变化莫测,冷热交替更加分明。
她拖着疲倦的瘦小身体来到走廊尽头的书房,书房窗户朝北。
透过斑驳的、落满灰尘的玻璃窗,孙想的目光落在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商业街上。
这条商业街是孙想没生孩子前最爱逛的地方,当初房子买在这儿,也是为了能经常来此漫步。
可自从她生完孩子到现在快三年,她一直没再去过。
这还要从一场瘟疫说起。
尽管现在管控已经放开,可她仍不敢带孩子去。因为那场无情的瘟疫夺走了她父母的生命,那种难以忘却的痛苦侵骨蚀髓,深深烙印在她的生命里,她自此像被人挖肝掏心,痛苦不已。
工作日的商业街冷冷清清,偶尔走过几人也是步伐匆匆,衬托的商业街凄凉落寞。
街道上时不时刮过一个个小旋风,旁经过行人时,行人总是赶快往旋风的中心吐上几口口水。
孙想看到行人滑稽的动作,苦笑不已。
孙想在窗前不是想要看风景,她还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更没那种闲情雅致。
她只是想要通过观察行人的穿戴来辨别室外的体感温度。她自从生过孩子后,无论春夏秋冬只觉得浑身从骨子里发冷,她已经不能通过自身的冷热感受来决定给孩子穿什么了。
观察大众穿搭,这种方式最笨,但也最有效。
因为经验告诉她,天气预报的温度和体感温度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可今年的天气怪异,行人也不知道该穿什么。有的穿短袖,有的穿羽绒服。有的穿拖鞋,有的穿雪地棉。
这世界乱了套了。
孙想嘀咕着退出书房,轻步来到主卧室。
她拿起耳式温度计放在孩子耳框内,温度计闪烁几次将颜色定格成红色。
394度!
愁云爬上孙想的眉宇间,她的心嘣嘣跳动不安,距离上次吃退烧药才过了一个小时,温度怎么还这么高。
她赶快跑到卫生间接了一盆温水,拿着手巾不断擦拭孩子的腋下、手掌,脚掌。
不断的擦,不断地擦。
直到水的温度变凉,再不断的换水。
折腾了半个小时,孙想只觉得腰酸背痛,手腕发麻。
她祈祷着拿出温度计再次测量孩子的体温。
温度计屏幕闪烁几次,再一次将颜色锁定在该死的红色上。
393度!
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红色,无论在哪儿,红色都代表着喜庆,吉祥,热闹,和团圆。
炒股的时候看到红色更是能让孙想激动不已。
可这时候的红色变了性,它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来自阴间的阎王。不断冲击孙想的双眼,让她的双眸瞬时也泛了红,豆大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红彤彤的眼眶中砸出。
她丢了魂一样,不断双手揉搓着手掌。
她仿佛又看到了因天灾被夺去的双亲。
泛着红光的体温计,就像一把枪,将她当场击毙。
孩子今天突然高烧不退,孙想知道,不能在家待了。要赶快到医院去,医生肯定会给出好的解决办法。
她想了想步行街上人的穿搭,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外面的温度。
她决定,给孩子穿棉衣。
她只花费十几分钟便收拾好所需的物品,抱着孩子就往地下车库跑。
她家距离医院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十五分钟,在她心里度日如年,让她一下老了十岁。
她好想此时能有个依靠,能给她一个臂膀,这是她独自带孩子的第三年了,她太累了。
有人帮忙出出主意,分担分担压力。这是一个脆弱女人最想要的,比真金白银还求之不得。
要是母亲还在世,那该多好啊。
她这样的想法没得到老天的同情,反倒让老天认为她不堪重负还要加点料来让她历练。
此时,乌云迅速集结,从乌云中挣脱出的水珠在车窗上砸出一朵一朵小水花。
孙想快速打开雨刮器。心里一阵酸楚,
她自责懊恼,身边最亲的人却接连生病。
她多么想替他们承担病痛的折磨。
打滑的湿地面,模糊的视线,阻挡不住脚下紧踩油门的脚。
十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只花了十分钟。
她一手抱着因高温昏睡的孩子,一手拿着装有医保卡的随身包,快速奔向门诊大厅。
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她无暇顾及,只是裹紧了盖在孩子头上挡雨的外套。
只要孩子不淋雨,她淋成落汤鸡都无所谓。三年的瘟疫让她褪去矫情,变得更加坚毅。
八十斤的体重抱着三十岁的孩子健步如飞,世界上最厉害的轻功也不过如此吧。
“孩子发烧几天了。”
“两天,第一天没有超过三十八度五,我都是物理降温,谁知道今天突然高烧不退,吃什么降温药都只能维持一会,过段时间就反复烧。还有……”
“吃饭正常吗?”医生打断了她的话。
“吃饭还正常。”
“排便正常吗?”医生冷静的问。
“今天还没有排便。现在是不是要赶快给他降温呀,我看他已经烧的很严重了。”孙想焦急的说。
医生见惯了因孩子生病而手足无措的父母,所以并没有顺着孙想的问题回答。
医生从容不迫的拿出听诊器,一句话没说用手势示意孙想搂起孩子的衣服。
孙想赶快照做,嘴里仍然喋喋不休。
医生严肃的让她闭嘴,孙想这才不情愿的闭上嘴,可眼睛此时却像嘴一样有了说话的功能,不断向医生投射来问号。
“没事儿,没有肺炎,你先去做个小血和b超吧。”
孙想一脸诧异,做什么b超啊?
可她没敢说出疑问,担心是自己头发长见识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