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刺客盟，月黑风高夜
李彦骇然不已：“张兄，你不会是疯了吧？”
江留此人虽为商贾出身，但他文质彬彬如贤儒，是商人之楷模，张良却突然对他起了杀心……张良他、他竟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想法？
张良攒着眉头，冷冷道：“这些人有非杀不可的理由！”
李彦觉得张良不像是开玩笑，只得压着嗓子询问：“张兄，你……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张良回忆方才情景，神色凝肃：
“刚刚江留去将小芦小姑娘扶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细节……
“他弯下腰的时候，正好暴露出了他腰带上的一件东西，那个东西叫作铜符令，是大秦黑狼斥候的身份凭证！”
李彦奇道：“大秦黑狼斥候？”
张良忧虑道：“没错，黑狼斥候是秦国最强悍的一个兵种，是秦国从各大斥候营中择选出最优者，再集中秘密训练而成。大秦黑狼斥候与列国只作为探子而存在的斥侯兵，完全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差距。
“大秦黑狼斥候不光是探子，更是间谍和刺客。他们不只擅长侦察敌情、绘制地图、推理算术，更擅长伪装潜行、窃取机密、伏击暗杀！他们行动敏捷，精通御车、行船之术，又同时擅长剑、矛、弓、弩十几种兵器。
“大秦黑狼斥候分为四个等级。一等斥候持金符令，二等斥候持银符令，三等斥候持铜符令，四等斥候持木符令。刚刚那个自称江留的商人，他就是持有铜符令的三等斥候！
“他携着十几个四等斥候扮作商队，秘密潜入临淄城，必是秦国大举进攻齐国的先锋队、策应队，如果我们不及时杀掉这些黑狼斥候，齐国境内势必要死更多的人！”
李彦听闻这番解说，震惊不已：“张兄，你是如何了解黑狼斥候的？”
他仔细听着张良的话，却没有留意到墨厘已暗中缓辔走马，小心翼翼地与前方的江留商队保持有七八丈的距离。
墨厘生性沉默寡言，但此时他的眼中倒映着江留等人的身影，眼底也闪烁起了一丝丝冰冷慑人的寒芒！
张良回想往事，继续说道：“四年之前，嬴政拜王翦之子王贲为将，率十五万大军攻打魏都大梁，那时我以客卿身份效力魏王假。秦军久攻大梁不下，后来王贲却以水淹大梁之计，不费吹灰之力攻破大梁城，背后就少不了黑狼斥候的作祟！
“大梁城北有河水，南有汴水，本为天险之地，即使守城三年，秦军也未必能占得了多少便宜。那时候魏国上下一心，誓与大梁共存亡，所以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城外的秦兵上，却完全忽略了我们脚下的大梁城。
“早在王贲出兵攻魏、大梁城门关闭之前，就有无数黑狼斥候扮作商旅混进了大梁城。他们秘密潜伏于城中各个角落，调查大梁城中所有暗渠、沟桥、下水道。每当秦人全力进攻大梁时，这些黑狼斥候就趁乱施以破坏。
“时值五月，连天下雨，王贲趁机屯水蓄洪，一旦万事俱备，暗中潜伏的黑狼斥候立即在城中各处散布妖谶，乘夜杀良，在大梁城中制造骚乱。正当人心惶惶之际，王贲立即掘坝泄洪，水淹大梁。
“大梁城各处暗渠、地沟、下水道早已被黑狼斥候破坏殆尽，滔滔洪水灌入大梁城，单单被淹死者已有二十万之巨！城墙倒塌之际，秦兵攻入城中又杀性大发，大肆屠戮城中军民，争相斩获首级而邀功，又惨死十几万人！
“此一战，大梁城死者无数，城中尽臭！
“而大秦国的黑狼斥候，早已乘上了木筏轻舟，领功邀赏去了！”
自刺杀郭开之后，李彦六年来一直居于风月谷中，也多多少少了解这六年间的天下战事——
荆轲刺秦失败后，王翦攻下燕都蓟城。燕王喜、太子丹逃辽东，燕王喜杀太子丹欲求和，秦未允，燕国灭。
次年，秦王拜王贲为帅，进攻魏国。王贲久攻不下，遂水淹大梁，城破，屠杀无数，俘获魏王假，魏国灭。又两年，秦王重新启用老将王翦，率举国六十万秦兵伐楚，与楚国大将项燕对抗。项燕兵败自杀，楚国灭。
这三场灭国大战之中，以灭魏之战最为惨烈！
王贲久攻大梁城不下，派使者入大梁城，魏王假斩首秦使，枭首于城头上，誓死与魏国社稷共存亡。此举大大激怒了秦人，于是水淹大梁之后，秦兵杀心大起，入城大肆屠杀魏人，大梁城流血漂橹，浮尸成山，满城尽臭！
李彦知道这场战争极其惨烈，却不知道背后有黑狼斥候的推波助澜。
张良紧盯着前方的江留商队，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恨意：“我也是逃出了大梁城之后，才调查清楚了黑狼斥候的底细。黑狼斥候隶属于王家军，斥候长是王贲之子——王离。”
墨厘道：“王翦、王贲、王离，这王家三代人数年以来，所屠戮东方列国之人，绝不会低于一百万。”
李彦想起往事，冷冷道：“这些斥候，今天必须——死！”
…………
酉正时分，日落西山，临淄城门隆隆关闭。
没来得及登记入城的五国流民，只得分布于郊野各处露宿。
临淄西门外的郊野上，一时间篝火遍地，绵延十几里地，亮如白昼。
寒风凛冽如刀，夜色流淌于山谷。
三辆货车停放于谷中，马匹已从挽具上卸下来，被拴在树干上，沙沙沙地咀嚼草料，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响鼻。
不远处搭设了三个帐篷，帐篷中亮着灯火，人影在里面走动。帐篷外设置了两个岗卫，山谷中又设置了三个哨兵。
两个岗卫互为犄角，呈扇形监视区域，监视谷口位置。
三个哨兵在谷地来回走动，按照不同的路线往返，三条路线交叉，监控视野也几乎覆盖了山谷中所有视角。
两岗三哨，两静三动，设置的方位路线都极其巧妙。
幽黑的谷地山坡上，三个黑衣人凌风而立！
风将黑色斗篷的下摆吹扬而起，黑色的风帽裹住了头部，阴影笼罩之下，无人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暗墨夜空成为他们的幕布，山谷是他们表演刺杀的舞台，月光是他们杀人利器上最耀眼夺目的点缀。
他们默不作声，纵身飞跃而下。
月黑风高夜，刺客杀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