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张良
“不可恋战，速速上船！”张良持剑已退至水边。
项羽年幼，由叔父项梁携着也退至了水边。魏衡也退至水边。
战场中，惟有李彦、霍青、毒娘子、墨厘、彭布五人仍在酣战。
彭布体型庞大，重剑威猛无敌，砍翻了十几组战马骑士，但他自己背上也受了五六处创伤，鲜血染红了他的后背。
李彦脸颊上也被矛锋掠过，绽开一道盈寸的血痕，虽然浅不过毫厘，但这道伤口火辣辣地疼，仿佛被烧红的刀子划过一般。
魏衡冲李彦五人吼道：“秦骑兵要发起第二道冲锋了，快上船！”
李彦五人当即也退至水边，一行九人冲上渡口船桥，跳上了泊在水中的一艘中型渔船。
“铿！”
李彦最后跳上甲板，挥剑斩断了系在水桩中的船绳。渔船堪堪承受住刺客盟九人体重，顺着河流漂流而下。
大秦骑兵黑压压地冲锋至水边，所有骑士不得不猛勒缰绳，眼巴巴地看着刺客盟的人乘船离去。河岸边一时间人喊马嘶，如沸腾了一般。
等冯豹率着弓弩兵赶到水边，渔船早已漂得无影无踪了。
李彦九人一路向东漂流，如此整整一个夜晚，船也即将驶至黄河岸边。
经过一整个夜晚的商议，他们九人定策如下——
[第一条]目前刺客盟只有赵、魏、韩、楚四国刺客，赵以李彦为领袖，魏以魏衡为领袖，韩以张良为领袖，楚以项梁为领袖。现如今刺客盟刚刚成立，势单力弱，首要之事就是将刺客盟发展壮大。要使刺客盟壮大，有两条路必须行之，其一为拉拢燕、齐两国任侠之辈，将刺客盟建立成真正意义上的“六国刺客盟”，其二为茁壮各国刺客团势力，各国刺客还需大力发展成员。
[第二条]项梁、项羽叔侄南下江东发展楚国刺客团势力；魏衡携霍青、彭布、毒娘子北上燕国旧地，拉拢燕国遗臣、旧世族、任侠之辈成立燕国刺客团；李彦、张良、墨厘三人东进齐国，与前者一样，拉拢齐国志士建立齐国刺客团。
[第三条]以三个月为期限，三个月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刺客团都将于齐国都临淄城会盟，成立真正意义上的六国刺客盟，到时候再确定具体的盟会体制、盟会规章、盟会领袖事项，谋划反秦大计。月落大河西，晨星璨如洗。
晨曦与残夜交织成一片灰白色的混沌，黄河水边芦苇苍苍，水草丰茂。
东边泛起一片鱼肚白的时候，三路人马便分道扬镳，朝着各自的目标奔去。
渔船上只剩下李彦、张良、墨厘三人。
张良指着白茫茫的黄河东岸：“东渡河水之后，我们三人再乘马车东临济水，再乘船顺流而下，数日后即可抵达齐都临淄。”（注：河水，黄河古称）
渔船东渡黄河之后，三人又乘车东临济水，继续寻船顺着济水东流而下。
三月时节，陌上柳青青。
墨家弟子充当御者驾车，李彦、张良二人在车上席坐。
蓝色天宇上，千缕白云似飞羽。
张良问道：“彦兄弟，你为什么要反秦？”
李彦沉吟片刻：“我义父一生誓死抗秦，但他最终死在了秦人的反间计下，我不光要为他报仇，我还要继承他抗秦的遗志。”
张良幽幽一声叹：“战国，大争之世。秦有名将白起、王翦，赵有名将廉颇、李牧。我张良一生最敬佩之将军，非赵武安君李牧莫属。武安君李牧北逐匈奴，数却强秦，战功煌煌，然而与王翦对决，非死于沙场，却死于秦人反间计之下，徒令人唏嘘啊！”
李彦怒道：“顿弱、王翦、嬴政都是背后耍阴刀的小人！赵国奸贼郭开已被我手刃，接下来我绝不会放过顿弱、王翦、嬴政这些人的！”
张良拍拍他胳膊，安慰道：“兵者诡道，秦人的反间计令人防不胜防。然而最令人痛恨的，却还是郭开这些卖国求荣的国之大奸。奸贼郭开既然已死，武安君应该也可以瞑目了吧。”
李彦看向张良，也问道：“张兄，你又是为何而反秦呢？”
张良眺望苍穹，慨然道：“我祖父连任三朝韩相，我父又连任两朝韩相。我们张家目睹了韩国的日益衰落，日渐式微，而我更是目睹了它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灭亡的深渊。我祖父年轻之时，卫人商鞅入秦变法，与此同时，申不害亦在韩国变法。
“商鞅变法，唯法是从，秦律之前，人人平等，刑罚不避卿士大夫，褒赏不避匹夫罪奴，秦人斗志喷薄如虹。后来秦国之强大，天下人有目共睹。
“申不害变法，唯术是从。术者，何也？督察臣下之法也。申不害认定吏治清明为国家强大之本，如此理念，本无不当。然而术治一旦膨胀，势必演变成权术争斗之势，在朝在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经年累月，损耗于内，疲软于外，韩国最终也避免不了为秦国吞食。
“每念及韩国如此败亡，我张家处于末世狂澜之间，思救国而不得……我的心里就很憋屈很难受！然而大厦崩塌于万丈，梁柱非一日之朽，整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灭亡！
“秦能灭韩，诚然秦比韩有先进之处，但秦人刑法严苛，尚武而轻礼义，寡恩而虎狼心，国祚必不能长久。秦乱之后，天下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我想做的，只是尽我之力，为自己谋求一方宜居乐业的净土而已。”
李彦刚满十八岁，从张良这里听到此番见解，心里登时豁地明亮了几分。
原来此人见地如此深远，相比之下，自己的想法还稚嫩许多呢。
李彦又瞧向驾车的墨家弟子，问道：“墨兄，墨家向来主张兼爱非攻，而你却成为了一名刺客，行袭击暗杀之事，岂不违背了墨子本意？”
墨厘一边策马驾车，一边淡然笑道：“我为刺客，行攻杀之道，是为天下非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