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荆轲刺秦，剑客的往事3
暮色降下，几只山雀划过橙红色的天幕，返回巢穴。
东方的天空，一轮霜白色的钩月冉冉而起。西方的天际，金星如一粒钻石熠熠生辉。
少年李彦又往郑铁匠酒杯里斟了一杯，好奇地道：“盖大叔为人豁达、与世无争，荆大哥也是个怀瑾握瑜、内外兼修的人，他们两人之间，怎么可能会闹不愉快呢？”
郑铁匠将杯中黄粱酒一饮而尽，这股液体从咽喉一直滚烫到了胃部，如有一股火焰一路燃烧下去。
“某一年，一名剑客途经风月谷，欲与盖聂论剑。盖聂闭门不出，荆轲替师论剑。就是这一次论剑，荆轲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此后他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霍青：‘你为何而习剑？’
荆轲：‘习剑之人，其一修心，其二强身，其三御敌。’霍青：‘一名剑客，若手中无剑，是否还可称为剑客？’
荆轲：‘一名真正的剑客，不为剑所左右，不为干将、莫邪、龙渊、太阿之名剑所累。真正的剑，是剑客自己，由剑心、剑意、剑气三者铸成。’
霍青：‘何为剑心、剑意、剑气？’
荆轲从容道：‘剑心者，剑之心魂也。剑意者，剑之意念也。剑气者，剑之气势也。磨心砺性，劳筋苦骨，将自己锤锻成一柄无坚不摧之利剑。此为修炼剑心。冥思定神，清净六根，达到心如止水之境界方能人剑合一。此为修炼剑意。仰观宇宙，俯察地理，观想世间万物。一念高山，剑势巍峨磅礴；一念沧海，剑势泱漭浩瀚。此为修炼剑气。’
霍青冷笑：‘剑意与剑气，你已经有了。但你，没有剑心！’
荆轲不解：‘阁下何出此言？’
霍青：‘放任所爱之人牺牲，不管不顾，消极避世，何来剑心？炼剑没有一丝血性，任凭酒水夜夜麻痹你的思想，浑浑噩噩，自甘沉沦，何来剑心？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荆轲与霍青搏剑，每次皆十剑而败。
霍青：‘加入辰月会，你才会找到自己的剑心！’
“经过这一次论剑，荆轲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晚上不再找我喝酒，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小屋子里，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向我敞开了心扉。
荆轲：‘郑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干什么？我真的可以一辈子待在风月谷做个无名剑客，老死于山野之间么？’
郑铁匠：‘庆兄弟，人各有志。当初我就觉得，你并不属于这里。’
“就在那一天，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荆轲。
“论剑堂中，那是他与盖先生最后一次论剑。
荆轲：‘老师这一生习剑，究竟为了什么？’
盖聂：‘习剑，为了修炼心境。’
荆轲：‘如今正是战国乱世，天下动荡，每天都有无穷尽的杀戮，每天都有无数老弱妇孺病死、饿死、被杀死，整个华夏大地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我们炼剑之人，难道什么也不用做，就一直待在山林之下，躲避这场灾难么？’
盖聂眉头微凝：‘所以呢，你又打算做些什么？’
荆轲：‘我打算加入辰月会，成为一名刺客！’
盖聂微微摇头：‘以杀止杀，无异于扬汤止沸，沸上加沸。’
荆轲：‘以杀止杀，未必是扬汤止沸，也可以釜底抽薪，去火止沸。’
盖聂怒目：‘杀戮是一座围城，不是你杀城中人，就是城中人杀你。如果你杀尽了城中人，你也就变成了城中人，而城外又会有新的人要进来，要杀你！到了最后，你会发现，你进入这座围城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荆轲行伏跪大礼：‘我意已决，忤逆老师之处，请见谅！’
“盖先生大怒，飞剑斩落了荆轲一绺发丝。‘你我师徒之情，断绝于今日！’
“村人不忍心看到盖聂与荆轲断绝师徒之情，想劝盖聂把荆轲找回来。
盖聂：‘刚才我和他论剑，他说得有不甚得当之处。我怒目而视，飞剑斩其发丝，他不敢再待在这里了。’
“那一天，荆轲与我告别，乘马车离开了榆次县，赶往了邯郸……后来，我才知道他在邯郸联络上了辰月会的首领田光，随着田光赶往燕国去了。”
…………
苍茫夜幕，夜风习习。
星云横亘在天，发出炫丽七彩。
李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按我猜测的话，荆大哥刚到邯郸，应该正是比较落魄的时候，从而因赌博结识了鲁勾践大哥。再后来，荆大哥跟辰月会的人联系上了，才去的燕国。”
石案上的黄粱酒已经喝干了，郑铁匠意犹未尽地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子，嘴角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已经离开榆次好多年了，不知道他现在在燕国到底过得怎么样哟！”
这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少年的心头。
邯郸城北的山神庙中，霍青曾说过荆轲要刺秦。
刺秦，刺杀秦王嬴政，究竟意味着什么？
孤身进入秦都咸阳，冲破黑森森的秦国禁军，一人一剑杀上咸阳宫，与秦王嬴政玉石俱焚么？
“荆大哥为什么会有这种选择？”
少年李彦仰望天穹，繁星如镶嵌满天，一颗又一颗流星划过夜幕，一刹那间的璀璨，却隐隐令他的眼睛灼痛了许久。
每个夜晚，北斗七星都如勺子一般，在天空徐徐地旋转。
春花一瓣瓣枯萎凋零，归于尘土……
夏日炎炎，雷雨阵阵……
一晃眼间，草木开始枯萎，枫叶骄红似火，秋风从匈奴人的漠北瀚海吹袭南下，最先到达了燕国的疆土，阵阵萧瑟寒意，仿佛要砭入人的骨髓一般。
寒夜，燕都蓟城的街头。
露天酒肆中，一名男子抬起了沧桑的面孔，看向了浩瀚无垠的星穹。
“我荆轲为什么会有这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