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荆轲刺秦，剑客的往事
阳春三月。
榆次县的山谷间，蔷薇的藤叶苍翠于漫山遍野，无数朵白色、粉色、嫩黄色的蔷薇花点缀于叶海之中，遥遥望去，宛若无数静谧栖息的缤纷蝴蝶。
风月谷中聚落上百户人家，村子便叫风月村。
一道瀑布自谷内山崖倒垂而下，水质甘甜清冽，在谷中流淌成了一条清澈的溪流，输送到风月村的百户人家。
清溪之畔，矗立草堂一座。
草堂不大，两丈见方，但里面铺设有柏木地板，光洁如镜，临水一隅又陈设松木案几两张，每张案几的两侧都垫有干净的筵席，以供宾客跪坐。
草堂不华，茅草覆顶，所用木料也简朴自然，不事雕绘，但无论是横梁、立柱还是斗拱，一榫一卯，一框一架，交接组合之间，没有一丝马虎。
草堂南侧，挂有匾额一道——
论剑堂。
清风徐来，水波澹澹。
草堂落影于水中，起伏于波面上。
师徒倒映于地板，定格于光影中。席地而坐的李彦忽然问道：“大叔，当年荆大哥是不是也在这里跟你论过剑？”
席地而坐的盖聂迟疑答道：“彦儿，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以后不得再提起荆轲！”
少年李彦不依不饶：“荆大哥不是曾拜你为师么？”
盖聂不怒，但他眼神骤然凛若冰雪：“再提起荆轲，罚你面壁七日，不准吃，不准喝，不准睡。”
李彦不服气道：“啊！哪有这样罚人的，照你这样罚的话，我岂不是要饿死、渴死、困死了？”
“你看着办。”盖聂袖手而起，转身离开了草堂，“好好练五禽剑，练不会不准吃饭。”
李彦无奈，只好又捡起了铁剑，重新练起了五禽剑，但没到一会儿，他对荆轲的好奇心又突然强烈了起来。
这几日，他也试图找过村里的王大娘、张嫂、孙屠夫这些人询问过荆轲的故事，但这些人都了解得不多，只是大概记得盖聂曾收过这么一号弟子，但后来不知何故，这师徒俩闹掰了，荆轲就再也没回过风月谷。
至于其他更详细的故事，这些人并不知道了。
不过这些人都推荐李彦去找村头的郑铁匠，因为荆轲来榆次拜师习剑的时候，曾与郑铁匠交从甚密，或许郑铁匠会了解更多关于荆轲的事迹。但是之前李彦曾趁着郑铁匠不注意，偷走了他的一把剑，郑铁匠肯定对他恨之入骨了……哎，这可如何是好呢？
忽然他想起了将相和的典故，廉颇背负荆条，主动到蔺相如府上请罪……只要他也学着背上荆条前去请罪，然后再把那把剑还给他，说明偷剑缘由，说不定郑铁匠也能原谅他？
出于对荆轲事迹的好奇，少年李彦立即撒腿跑出了论剑堂。
什么？五禽剑还没学会？
丢一边去，先把荆轲的事搞明白再说！
李彦少年心性大发，挥起铁剑“咔嚓咔嚓”斩了一大簇荆条，然后脱下了上衣，将这簇荆条捆到了后背，便提着那件偷来的“赃物”铁剑，朝着村头的打铁铺走去。
“哐——哐——哐——”
打铁铺中，郑铁匠正卖力地抡着大铁锤，在铁砧板上对炽红的剑胚敲敲打打，一粒粒火星随着锤锻四散飞射。
“彦娃子？”郑铁匠看到走到铺子前的李彦，登时愣了一下。
“郑伯伯，三个月前，我偷了你的铁剑，我李彦给你负荆请罪来了！”少年李彦单膝跪下，双手捧着偷来的铁剑，在郑铁匠面前低下了头。
郑铁匠放下铁锤和剑胚，双手叉起了腰，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彦娃子，你偷剑之后所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以我铸的剑砍下了大国贼郭开的狗头，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郑伯伯怎么会怪罪你呢？”
“起来吧，我的小英雄！”
郑铁匠哈哈大笑间，已经上前拖住李彦的双手肘，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彦凝着一双大眸子：“郑伯伯，你真的不怪我了吗？”
“废话！我夸你还来不及呢。”郑铁匠从李彦手里接过铁剑，上上下下端详了一番，忽然感叹了起来：“这把剑虽然锋利锃亮，但还谈不上是一柄名剑，需要回炉重铸！”
李彦大喜道：“郑伯伯，你是打算给我铸一把好剑么？”
郑伯伯摸摸他的头，笑道：“八年前，我从铸剑大师徐夫人那里学会了一种独门淬剑法，以之淬炼剑器，可吹发断丝，削铁如泥！铸成之后，必是一柄天下名剑，到时候就送给你了！”
“铸剑大师徐夫人，一个……女的？”
郑伯伯登时哄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徐夫人可不是什么大老娘们！他跟我一样，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挺起胸膛，将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李彦讪讪地搔了搔头。
“郑伯伯，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是有另一件事想请教你的。 ”
“有嘛事呢？”
“我想问问荆轲的事情。”
“这荆轲……”
郑铁匠欲言又止，转而从腰间解下酒囊，拔开木塞，往喉咙里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酒。
“荆轲怎么了，郑伯伯？”
郑铁匠远眺东北方，面色些许黯然，眼眶隐隐泛红，像是对李彦说，又像是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老夫认识荆轲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剑术造诣怎么样了？老夫给他打造的铁剑，用得是否还顺手噢？
“燕国的冬天那么寒冷，他可曾穿上可以御寒的棉袍，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喝上一壶热酒暖暖身子？他是否还记得老夫亲手酿造的黄粱酒，是什么味道噢？”
秋去春来，古道荒草，一岁一枯荣。
望断斜阳千百次，那昔日促膝而谈、把酒言欢、惺惺相惜的知己……今安在？
“郑伯伯。”李彦走到郑铁匠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铁匠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彦娃子，我今天就跟你说说荆轲的故事。但若无酒，老伯子我可讲不出故事呀，哈哈！走，跟郑伯伯拎几坛酒去那边凉亭里，咱们边喝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