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潜龙在渊2
少年的剑，已深深刺进冯豹右臂根部，鲜血淋漓。
郭府大院中的人无不动容而起，流露出惊骇的、不可置信的神色，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仿佛有股莫名的寒意游窜在脊梁骨中。
所有眼睛都瞪得滚圆，所有目光都会聚在这个少年身上。
真的很不可思议！
冯豹脸上浮动着痛苦，脸皮扭曲而抽搐，骇然地看着少年，不断地摇头。
“不！我从未见过，在剑道上有如此天赋之人！”
“眼见为实。”李彦面无表情，将长剑自冯豹创伤处拔出。
冯豹流血过多，忽然摇摇晃晃，当场休克倒地。郭府管家连忙叫来下人，将冯豹抬下去包扎养伤。
周稷似是嗅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登时眉头一皱，看向了郭开。
郭开却以更快的速度猛地站起，兴奋地看着李彦：“少年晏离，你剑术如此了得，你师承于何人？”
李彦双手执剑，抱拳一礼：“不敢隐瞒郡守大人，我晏离师承于盖聂。”“盖聂……”
在场所有人又是一阵惊讶。
郭开也疑惑地道：“你师承于盖聂，那方才那人自称盖聂弟子，莫非是你的同门师兄不成？”
李彦嘴角一丝冷笑，不屑道：“我师父没这号弟子！此人怕是侥幸偷窥尊师剑法绝技，于是照虎画猫、颠三倒四地练起来，终究不过是些野路子罢了。”
刺杀行动开始之前，霍青给他的人设是——自信，冷漠，而又些许倨傲。
以他之前天真、善良而又充满骨气和血性的人格，极其容易暴露出刺客的身份。
刺杀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伪装。现在的他已不是李彦，而是出身贫贱、渴求富贵、昂扬自信、冷漠而又倨傲的名家弟子“晏离”。
只有伪装得天衣无缝，他才能一步步接近刺杀目标。
若暴露出一丝破绽，他会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难怪此人三十剑都打不过冯豹，而晏离君你区区一剑，冯豹便铩羽而败，自古名师出高徒啊！”郭开看到如此一介天才少年，惊喜不已，当场高声宣布：“本郡守特此宣布，自即日起，晏离为郭府上宾，入住上馆！”
李彦不卑不亢，虽是十二岁少年，却如一代宗师般云淡风轻，只是淡淡一笑，微微颔首道：“草民晏离，谢过郡守大人恩典。”
周稷面向着李彦，眼底深处有深邃复杂的光芒跳动，他刚要回头对郭开说话，郭开又挥手指向了管家，大声道：“计管家，把这个冒充盖聂弟子的骗子，直接拉到大街上丢了。”
计管家“诺”了一声，便招呼三五个家奴，走向右手拇指已撕裂而晕倒过去的青年，直接像抬死猪一般抓起双手双脚，抬到府门外丢弃了。
一想到自己收了个名门弟子作为门客，郭开就觉得脸上颜面大增，兴奋不已！
“给晏离君赐酒！”
…………
李彦以晏离身份入住郡守府，被以上宾之礼对待。
郭开非常器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出行必带“晏离”。除了周稷、冯豹两人之外，再加个“晏离”，三人被并称为郡守府三大剑客，成为郡守府一千三百名门客之翘楚。
令李彦头疼的是，虽然郭开看起来很信任他，让他随身侍卫，但是周稷、冯豹二人也形影不离，让他始终没有找到刺杀的机会。
郭开信任他不似有假，若有假，则是郭开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这个他暂时无法确定。冯豹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他也无法确定冯豹是否怀疑自己。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周稷看他的目光一直很奇怪。李彦凭着自己的直觉，他知道周稷已经怀疑上了自己，接下来必须慎之又慎。
如此，李彦以伪装者“晏离”的身份，在郡守府度过了七天时间。
第七天的时候，一枚来自城外秦军大营的信简飞入郡守府。
使者没有接受郭开犒劳，就立即策马匆匆赶往别处送信。
郭开匆匆吃过朝食，便携着周稷、冯豹、李彦等千名剑士匆匆出邯郸北门，往秦军大营赶去。
二月时节，春寒料峭，城外草木枯败，一片萧条景象。
青铜驷车奔行在邯郸官道上，冯豹充当御者在前面驾车，郭开坐于车中右尊之位，周稷、李彦坐在左边陪乘之位。其他门客并没有乘车待遇，只能提着刀剑在后方小跑着。
驷车在四匹骏马牵拉下飞快奔驰，大道上扬起高高的尘土。
郭开放眼眺望这片枯寂而苍茫的河山，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彦，不由大笑道：“昔秦相吕不韦门下有天才少年甘罗，今我郭开门下亦有天才少年晏离君！岂不为天意乎？”
周稷听到这话，额头皱出了一道淡淡的沟壑。
李彦淡淡一笑道：“某之劣才，未必能及甘罗。但郡守大人就不一样了，您有两绝，以某之拙见，当世只有郡守大人可媲美吕不韦。未来秦国丞相，已是郡守大人囊中之物！”郭开想当秦相这点心思，早就被他所洞察。
郭开摸摸唇边黑痣，笑问：“噢，本郡守竟有两绝，何也？”
李彦曾跟李牧遍读经典，登时侃侃而道：
“一绝，胆魄之绝。
“吕不韦行商于邯郸，见秦国质子嬴子楚，归而问父，扶立一人为王、掌握天下一国，获利者几何？吕父答之以千万倍，但若失败，轻则血本无归，重则杀头灭族。吕不韦遂资助子楚，又献赵姬为妻。后子楚称王，吕不韦拜相，著《吕氏春秋》，天下闻名。此为胆魄之绝。
“郡守大人本为赵国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审时度势，适时倒戈向秦，不费尺寸之兵，便杀名将李牧于荒野之外，而令赵军崩溃于关城之内，令赵国三月之内败亡。此功不逊色于吕不韦资助子楚称王，亦为秦国大功之臣。此亦为胆魄之绝。
“二绝，用人之绝。
“吕不韦用甘罗，而郡守大人用我。“甘罗为罪臣之后，入吕府为门客，十二岁为秦使游说诸侯，少年聪慧，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当真是惊才绝艳。十四岁因功而受赏，拜为上卿，位极人臣。
“草民为布衣之后，亦入郡守府为门客，亦同岁被郡守大人以上宾之礼款待，同肉而飨，同酒而尝，出则同坐一车，入则同处一室。某虽不才，亦有一柄忠义之剑，效劳于大人。”（注：嬴子楚，本名异人，嬴政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