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面人
“郭大人，填埋完毕……”
负责指挥填埋的剑士走到郭开面前，单膝跪下。
“呃……”突然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随即眼球暴凸，当场猝死，噗通倒地。
郭开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韩仓、颜聚二人也骇然失色，右手五指立即握紧了剑柄。
颜聚朝余下剑士呼喝道：“快！快护送郡守大人回府！”
余下数十名剑士、大队秦兵立即向郭开聚拢阵势，簇拥着郭开返回府邸。
愤怒的民众尾随而去，不断有人捡起石子砸向郭开，韩仓、颜聚等左右亲信赶紧用盾牌挡着，郭开一行甚是狼狈。
李彦暗中握紧了剑柄，也悄悄跟了上去……
簇拥在内围的剑士又接二连三口吐鲜血，仿佛喉咙被无形的鬼手扼死了一般，一个个面色扭曲地栽倒在地，当场猝死过去。郭开、韩仓、颜聚等人骇然不已。
短短几百步的距离，刚刚负责坑杀赵民的剑士业已倒下了大半，每个人都东倒西歪地死在地上，每个人都捂着喉咙，仿佛被无形鬼手扼住咽喉无法呼吸，他们的嘴巴、鼻腔、耳朵甚至眼睛都溢出了黑色浑浊的血液！
民众们如洪水猛兽般冲上去，疯狂踩踏蹂躏这些刽子手的尸体。
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街道上空。
郭开甚至都不敢下令收尸，面对民众们疾风暴雨般的石子，只能抱头鼠窜。
李彦一路尾随过去，突然感受到一双奇怪的目光……
他定睛看去，只见秦兵包围圈中，一名剑士正透过人影缝隙看向了他。
剑士嘴角微微上扬几度，流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弧。
李彦悚然一惊，然而在他脑海里，却没有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是谁？
“哒！”
李彦正自精神恍惚间，那张诡秘的笑脸已经近在咫尺，一只大手也重重压在他肩上。
“三日期限已到。”剑士面无表情。
“你是郭开府上的走狗？我不认识你。”李彦握紧了藏在蓑衣下的剑柄。
剑士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即右袖向上挥舞盖过面部，袖子再落下之后，已经换了另一副面孔。
黑衣人！
“怎么是你？”李彦大吃一惊，不觉后退了一步。
男子淡淡道：“千面人，一人千面。”
李彦搔搔头：“……什么意思？”
“你要是想杀郭开，就跟我走。不想杀，我也无所谓。”
李彦点了点头。男子往头顶扣上一顶斗笠，转身离去。
被人废弃的宅院杂草丛生。
“郭开那几十个剑士都是你杀的？”
男子笑而不语。
“你为什么不在他们动手活埋那些无辜赵人之前，就杀了他们？”
“我控制不了毒药的发作时间。更何况，即使在赵人被活埋之前，他们就被杀了的话，还会有别人去代替充当刽子手的。”
李彦一阵默哀，男子说的都是事实，油坊街那三千赵人之死，根源在于秦王嬴政，其次是郭开，由谁来充当刽子手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少年沉吟了许久，才抬起脸，问道：“你到底是谁？”“霍青。”
“我想知道你的身份。”
“职业刺客，千面人，一人千面。”
李彦警惕地注视男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霍青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微笑：“你相信我，你就有机会刺杀郭开。不相信我，以你之力，要刺杀郭开无异于痴人说梦。当然你相不相信我，对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
“我相信你。”李彦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霍青淡然一笑：“从这一刻起，你要记住，你是一名刺客。”
…………
邯郸行营。
一名内侍太监碎步上前。
清扬夫人屏退了所有下人：“小高子，查得怎么样了？”
赵高低声道：“禀清扬夫人，奴婢特地去廷尉大人那里，调取了邯郸城所有户籍简册，并没有查到您要找的那个人。”
清扬夫人娇躯轻颤，面露欣喜：“没有，那……真是太好了！”赵高也不由流露出笑容：“奴婢第一次见夫人会心一笑，奴婢也打心里高兴。”
清扬夫人又担心起来，忙追问道：“小高子，你去调取邯郸城户籍简册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李斯说的？”
赵高双手拢袖，笑道：“夫人放心，我跟廷尉大人说了，奴婢赵高本是赵人，想在邯郸城中找找以前的远房亲戚，并不曾言及夫人。”
清扬夫人素喜赵高的心思细腻，立即赞道：“小高子，这事你办的不错。稍后我会叫人赏你一百镒黄金的。”
“谢清扬夫人，奴婢告退。”赵高长作一揖，旋即倒退着离开了营帐。
清扬夫人斜靠在床榻上，无尽思绪涌上心扉。
他不在邯郸，就意味着他没有遭到坑杀，他是安全的……
可是他又在哪里？
他是死，还是活？
…………
酒馆二楼，透过临街窗户放眼望去，邯郸城街头萧条冷清，大多商铺都已关闭，街上摊贩行人也寥寥无几。
霍青恢复了黑衣斗篷的装束，从酒案上举起盛满酒水的酒杯，淡淡地品了一口。李彦坐在他对面，目光不断掠向窗外，显得有些神情不宁。
李彦问道：“你告诉我，到底如何我才能杀了郭开？”
霍青徐徐品尝樽中酒水：“韩仓、颜聚两人武力高强，又是郭开的左膀右臂，而且还认识你。必须先得除掉韩仓、颜聚二人，你才有机会接近郭开，将其刺杀。”
李彦皱眉道：“韩仓、颜聚二人认得我不假，可是我们若先杀了韩仓、颜聚二人，岂不是打草惊蛇，让郭开更加严于警卫，我们再要刺杀郭开岂不是难上加难？”
霍青道：“万物皆有均衡。郭开此獠生性警惕，这是我们不易下手之处。但我们恰恰可以反其道而为，利用他的警惕来为刺杀行便利。”
李彦道：“怎么利用他的警惕？”
霍青唇角上扬，莞尔一笑：“我昨天已经杀了他一百名剑客，若今日再除去他的左膀右臂……如果你是郭开的话，你会怎么做？”
李彦想了想，幡然醒悟：“我会觉得已经有刺客盯上了我，我会在惊恐害怕之下，加派人手警卫力度，以保证我的安全！”
“没错，到时候，我会有法子让你混进去的。”
“我混进去……能行么？”
“一名合格的刺客，第一步，就是要学会伪装。你要学会伪装不是你自己，而是别人。你的喜怒哀乐也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别人的。伪装得成功，你就能一步步接近刺杀目标，寻找机会，致命一击。伪装失败，你会马上暴露，死无葬身之地。”
李彦沉吟了片刻，再抬起头时，霍青已经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