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互相算计
执念成魔，人总以为此后经年，绝不会回头。
亦不会后悔。
可实际，在他失了帝王心之时，结局早就定好了。
一步错，步步深陷。
谁能回首？
殿外长廊之处，两人静默而立，那句无人回应这话，散在这秋风里。
或许此生都不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短短几日，再次踏进这座殿中，心绪却大不相同，这一路上忍在心中的激动，失控，喜悦还有泪水。
全然崩塌。
苏清月在和榻上之人，对视上的那一秒，眼眶瞬间红了，步伐凌乱起来，几乎是冲到她面前。
“苏明月，你还知醒过来。”
开口第一句话，便满是哽咽之意，泪水砸在榻边，眼底满是心疼。
“你--”
苏清月她是真担心，可也是真生气。
一想到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
她便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理智。
到底是多么厌恶身处的环境，身边之人，才会有这样绝望的做法。
心尖一阵阵发疼，手指忽而被抓住，她抬眸望去，便瞧见明月轻笑着，看着她，虚弱清瘦的面容之上，带着真挚的笑意。
是真的喜悦。
和刚醒来之时，完全不同。
这样的苏明月，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惜，只有苏清月才有机会瞧见。
“长姐。”
明月拉着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气息微弱，可语调却是明显上扬的。
她很高兴。
至少，她还能再多见姐姐几面。
“别生我气了。”
“我还是个病人呢。”
苏明月知道她是担心，也是因担心，才会带着几分怒气。
长姐猜的没错。
起初她确实快撑不住了，可后来，一枚枚银针，一碗碗药水，让她的意识开始回笼。
那些痛苦，再次清晰回到她脑海和身体之中，那时的她，没有睁眼的想法。
外界的声音，她几乎都能听见。
可越是这般，她越不想醒来。
就这样吧。
再等等。
再等一点时日，痛苦和意识会再次消失，她也永远不会醒来的那一日。
这样就彻底解脱了。
可赵寒那个无耻之人，便是在这种时刻，也不愿放过她，说尽威胁之话。
一个深夜，情绪被激怒到顶点，大脑和身体短暂性失去了控制。
才有了她惊醒片刻，又立马昏睡过去的事情。
而后，她听到长姐担忧和心疼的话语，还有最后那几句询问。
藏在脑海深处的苏明月，忽而捂住心口，微微起伏之处，不断在提醒她。
她还没有死。
长姐不希望她死。
这世上，还存在着彼此牵挂之人。
那日过来，苏明月仿佛陷入了和另一个自己的争斗之中。
一个想死。
一个想再苟活几年。
直到听到赵寒最后的几句，逼迫之话，猛然之间，她无意识睁开了双眼。
双眼之中出现光亮，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还有厌恶。
她知道。
想彻底死去的那个“苏明月”输了。
可她也知道，便是醒了。
也不过是数着日子，等待死亡罢了。
便是睁开眼，她也不想和那人交谈，不愿多瞧他一眼，甚至连从前反唇讥讽的力气都没了。
这五六年的时光，已然将她虚耗干净了。
不止是心理和精神上。
便是这具身体，也是一样。
难怪老人总说，人在死之前，身体是有预警的，自己比谁都要清楚，到底能活多久，何时会死。
想来那些太医从前说她，还是活上十几二十年，都是为了哄骗那个皇帝罢了。
就她这样，就是醒了。
也撑不了多久。
既然已经这般了，何苦还想那些，多看几眼在乎之人，才更要紧。
看向长姐的眼眸之中，满是笑意，发自内心那种。
至亲之人。
唯她而已。
“你还能笑得出来？”苏清月见她这样，心中那为数不多的气，早就散的无影无踪。
只口吻之上，还略微带着点气意。
苏明月握住长姐，稍稍用了些力气，往自己身旁带了带，满是撒娇之意。
“长姐~”
“我高兴，能见到你。”
“别气了。”
她不是气。
是心疼。
抬起通红的眼眸，朝她望去，手指落在她脸庞之上，将一旁的青丝整理好，语气温柔：“明儿，姐姐没有生你的气。”
“是担心。”
“也是愧疚。”
“明知你这般痛苦，却无能为力。”
“是我不好。”
苏清月垂下眼眸，掩下里头的黯然，这段时日她十分自责。
若是从前，她能多关心一点妹妹，能不顾生死，再试试帮她逃离。
是不是就不会有眼前这种糟糕的情况发生。
“我--”
暗沉和愧疚嗓音，在殿内响起，落进明月耳中，她神色微变，正经又凝重。
“不是。”
“不是的，长姐。这不是你的错，若是可以走，我又怎会被困这么多年。”
何况，她也不是没试过。
不是不想。
而是认清现实罢了。
她一人逃跑，或许不会死。
可身旁诸多人，都会因她而死。
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苏明月不是悲天悯人的圣母，可也不想手上沾满鲜血，她怕死后，要和赵寒一样，落进十八层地狱。
这样阴阳两世，都要互相折磨。
还不如灰飞烟灭。
苏明月急忙解释着，不想见到长姐陷入这种自责的情绪之中。
这不过是她自己的命数。
怪不了旁人。
更加怪不了，她唯一的亲人。
就在此时，苏清月忽而抓紧的她双手，眼底满是坚韧之意，压低了声音：“明儿，姐姐带你走。”
“就算拼了性命，我--”
便是声音再低，都无法掩盖她此刻情绪之中的激动。
苏清月想，她怕是疯了。
她想不顾一切，只想换取妹妹自由。
她怕。
她怕，再这样下去。
她们姐妹二人再见，便是阴阳相隔。
再无来人可言。
这种恐惧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可她后面之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之人打断，手中一紧，抬眼撞入一双凝重警惕的眼眸之中。
所有话语，湮灭的在唇边。
“长姐。”
明月心口一跳，呼吸在那一刻急促起来，目光快速朝着窗外扫了一眼，又落了回来。
带着紧张和害怕的目光，死死锁在长姐脸上：“不要。”
“不要冒险。”
她几乎能想到，逃跑失败之后，那人发疯的后果。
不。
压根不用等到逃跑失败。
若是赵寒知道，她们有这个想法，这份心思。
他会要了姐姐的命。
苏明月便是这样猜想，便觉得心中空洞又窒息，她这个将死之人的性命，无关紧要。
但长姐不行。
苏清月眼底失控的情绪，渐渐平稳，可还是残留了几分刚才的想法。
她并非冲动开口。
而是这段时日，一直藏在心中的想法。
若因惧怕，不去尝试。
那便永无可能。
这一次，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就这样，赌一次。
可是这时的苏清月不知道，她眼前的妹妹，不仅是被折了翅膀，还丢了命。
逃。
无谓挣扎。
对如今的苏明月而言。
死在何处都一样。
微暗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淡漠，明月紧紧握住长姐的手，控制住心中情绪，让语气显得冷静镇定。
“长姐。”
“我不走。”
“都到了眼下的这个地步，我为何要走？”
“难道之前受的那些苦，都白白浪费了？日后让哪个不知名的人，来享受属于我的报酬？”
“不是说我生了个皇子吗？”
“他便是日后的太子，这王朝一般也握在手上，谁能看不起你我？”
“以后，我们也做做手握权力之人，再不被人逼迫。”
“长姐放心，我定能护好你。”
这一番言辞，落在旁人耳中，怕是要被论，大逆不道，猖狂不已。
便是明月说的再自然，眼底情绪再冷静，苏清月也并未感受到一丝真心。
更别说是喜悦。
这不是妹妹的真心话。
眉目紧锁着，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复杂不已，一时间她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明儿？”
“你，你是不是”
苏明月没让她问出后面那些话，她抬眸一笑，坚毅和冷绝夹杂在一处。
“长姐，他不会有别的孩子了。”
“这日后的皇帝，只能是我生的。”
“所以，这样胜券在握之事，我为何不干？”
这些年，赵寒对她逼迫，他们之间的互相折磨，纠缠，总归是要让她得点好处。
至于他是否知晓。
是否自愿。
还有他是否对自己，真有情意。
苏明月统统不在乎，从前和现在她都只想在护好长姐之后，结束这这一切。
这一句句话，涌进苏清月耳中，眼眸之中一点点被震惊给填满。
这些，她彻底说不出一句劝阻之话。
不仅是因她口中这是事。
更因她眼底那抹坚决。
任凭谁都没法改变。
这一刻，她也清晰感知到，她们姐妹二人，不仅是在长相上有几分神似。
还有性格也一样。
同样的倔。
“明儿。”
“你真的考虑好了？”最后苏清月只握紧妹妹的手心，沉声问了一句。
而回应给她的，是妹妹盛开的笑意，直达眼底。
好似，有着万分真心。
直到两人交谈结束，两人眼底都带着几分不舍，苏清月不得不离开，脑海之中，还环绕着她刚才之言。
太子？
陛下？
还是太后？
心中忧虑重重，便是妹妹笑容再多，神情在坚定，都不能缓解她心底的不安和担忧。
明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住我？
依兰殿中
在长姐转身离开那一瞬间，她眼底的笑意便收住了，而等到那人走近殿内之时，她彻底变回醒来那副样子。
不说笑意。
便是日常起伏的情绪，都很难发现。
眼眸之中，淡漠的如同一潭死水。
躺在榻上，任由双目失神，脑袋放空，便是赵寒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掌，也没有一点反应。
“满满。”
“朕都听见了。”
赵寒低沉的嗓音，忽而在屋内响起。
她眼睫下意识颤了一下，担心长姐的话进了他耳中，引起他杀心。
可这人接下来的话，又让她镇静下来。
“从前往后，你便是朕的皇后了。”
“我们的孩子，自然是这大昭唯一的太子。”
“你想要的，都可以实现。”
“只要你能好起来，留在朕身边。”
苏明月垂下的眼眸之中，藏着无尽的讥讽，这些安慰长姐之话，他倒是听了清楚。
也好。
听见那便听见了。
皇后？
还真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此时，苏明月忽而抬起冷淡的眼眸，望向眼前之人：“陛下真大方。”
“可惜啊。”
“你便是想再有第二个太子人选，也无能为力了。”
语气极其冷淡，满是嘲讽。
听到这些话的赵寒，没有一丝生气的征兆，甚至带着一丝暗藏的喜意。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心，压着那份异常：“无妨。”
“朕只想要你我的孩子。”
“满满，你愿意和朕说话了？”
苏明月忍住手中之处传来厌恶之感，再次收回了视线，不愿和他费这些口舌。
都是一些废话。
她累了。
闭上眼眸之时，苏明月在心中暗想，赵寒应该比谁都清楚她的身体状况。
演的这么深情。
好似，还能将她强留在身边一辈子，相濡以沫一般。
简直可笑。
赵寒见她不再开口，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他，胸口沉闷发疼，漆黑眼眸之中，隐忍着汹涌澎湃的暗潮。
没事。
只要她还在。
只要人还在他身边，就好。
还有时间，还有一辈子。
他的满满，他的皇后，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在明月看见的之处，男子暗沉凤眸之中，浮起一股杀意。
逃？
裴桉的那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
便是她们说的极其小声，可还是没逃过他和裴桉的耳力。
原本在那一刻，他便想当场杀了那个女人。
好在，他的满满拒绝了。
同时拦在他眼前的裴佑之，冷寂眼中，也带着一股誓死相护之意。
“陛下。”
“难不成，你还想失去贵妃一次？”
这句话，生生抓住了他的死穴。
同样也引起了赵寒心中的怒意，他顿住步伐，眼神微沉，盯着他，语气不明说了一句。
“裴佑之。”
“朕给你和苏清月，准备了一份惊喜。”
“出宫之时，多多注意。”
说到这时，眼眸微转，望向殿内，阴着脸，冷声开口：“也告诉你的女人，少管闲事。”
“别不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