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承诺关怀
黛眉下的水眸登时慌乱起来, 手忙脚乱的捡起兜子捂在胸口。
桌上的烛台炸开了花,房内越发昏暗。
如鸦羽浓密的长睫还有泪意,一点一点将人重新揽回怀里。忧愁的面容才又缓和了些。
“别走。”床榻上的沈原依旧昏昏沉沉, 只手指紧紧握住苏锦的腰, 怎么也不肯松开。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仅剩的这一点清凉, 沈原不想放手。
耳边的红意滚烫,一点点烧得苏锦整个人都成了淡淡的粉,犹如春来枝头盛开的桃花, 艳丽又青涩。
她僵着身子窝在郎君怀里,直到揽在腰间的手指无意识的滑了下去,方才惊得她又缩了一下,耳边轰隆隆只余如雷的心跳。
自小到大,苏锦还从未与男子如此接近过,也不知沈原沐浴用了什么,淡雅的清香犹如一把把小刷子,轻轻挠在她的鼻尖,勾得人只想靠在他怀中, 不问世事。
她静静瞧着失而复得的郎君,目色温柔,并无收敛。
夜深寂静, 不会有人得知她多年的心事。亦不会有人明白今日寻见他时, 心中那份激荡难忍的欢喜。
覆在身前的手指试探地, 一寸一寸探上沈原的面容。
放肆又隐忍,悄悄描绘着入梦多年的画中仙,心间月。
他眉间还有残留的愁闷。
苏锦轻叹,“是我发现的太晚,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白日里没说完的话, 似是情人间的低语,一字一句都是她郑重的承诺。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等你病愈,我会将家里库房的钥匙交给你,想买些什么或是吃些什么,你只管花钱就好。”
“若是你以后有喜欢的姑娘,也不必担心,我已经替你置办好了丰厚嫁妆。”
她浅浅含笑,似是瞧见了那十里红妆的送亲队伍,“到时候你可别推辞,沈府家的小公子出嫁,必然要风风光光才行。”
那时候,她会以长姐的身份,替他撑腰。
“要是”苏锦一顿,垂眸将声线放得极低,“你不想出嫁,我也会养你一辈子。”
压在心底的酸涩,在夜里不断放大。
其实苏锦一直都知晓,沈原最不喜欢的便是性子内敛的女子。
要不是早些年他遇人不淑,陷入了太女之争。哪里会年逾二十有三,还孤孤单单一人。
只是一个人的喜恶,从来与年纪无关。
上扬的唇角渐渐成了苦笑,今夜或许是她,离梦最近的一次。
长时间心志郁郁又受着寒,沈原的身子骨大不如前。
许是如今彻底放松了精神的缘故,他这一病,差不多养了有近一月的时日。
饶是公务再繁忙,苏锦也会抽出空来瞧瞧他。
那夜里的亲近,左不过又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沈原什么都不记得。
他还是惯常沉默着,只有每日苏锦来得时候,才会勉强露出些笑意。
“公子,您不喜欢大人么?”若儿与沈原朝夕相处,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小厮很是喜欢这个未来的主夫,牟足了劲暗暗撮合着。
“嗯?”正在发呆的沈原一怔,那双美极的丹凤眼疑惑地瞥了过来,似是问询。
若儿奉上蜜饯和点心,小心翼翼道,“大人来瞧您时,您都笑得不甚开怀。”
“是吗?”沈原垂眸,他倒是没注意这个,只是觉得苏锦近来与他说话的时间越来越短。
郎君养了多日,面上的气色红润不少,他口里吃着蜜饯,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夜里做的梦。
面色酡红的苏锦,与那片青竹。
上次梦到她,还是八年前的事。
只是这一次
修长的手指悄悄拢起,残留在指尖的触感似是羽毛落在心头,让人忍不住的想捻一捻,再回味片刻。
“公子?”若儿说了半日,悄悄抬眸,就发现走神的沈原,他偷偷藏起笑意,问道,“您最近老出神,是不是想”
“想出去逛逛?”
“我我没有想她。”
急急出口的解释与小厮的后半句重合在一起,如玉的面容登时烧了起来。
游廊下的雀儿叽叽喳喳,也盖不住沈原耳边的轰鸣。
他,他都说了些什么?!
若儿敛声,垂下头将笑意捂得严严实实。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原偏过脸,有些不自在。
这些年不是没有女子明里暗里示好,最初也都许诺会赠他金屋,养他荣华。
便是顾执被囚在府中已有六月,那些女子一打听他的来历,也大多熄了心思。
说到做到的,却也只有一个苏锦。
如今的她权势滔天,自是不会惧一个失了势的皇女。有几次,他都想开口问问她,可有出手对付顾执。
但这样的话说出便是僭越。
正想着,游廊下传来了她的声音,轻快又欢喜,“沈公子。”
虽未见她进来,但只一声,便让沈原愁闷的眉眼染上了些许笑意。
“苏大人。”稍稍抚平衣袖处的褶皱,沈原起身行礼,就被走进来的苏锦虚虚扶起,“都说了,不必如此见外。”
也不知她今日有什么喜事,黛眉弯弯,那双水眸亮晶晶的。
“礼不可废。”沈原坐在她对面。
这些日子,他发现苏锦似是喜欢吃甜。正巧桌上还有一多半的蜜饯,修长的手指一顿,却是已经轻轻将玉盘推向她。
“沈公子,你瞧这个。”苏锦冲他浅浅笑笑,极为郑重地从手里端着的锦盒里拿出一份手谕。
龙飞凤舞的笔迹下,红印上书“受天承命,福寿绵延。”
沈原怔在原处,呆呆望着那短短几句女帝亲笔。
“娘的名誉”巨大的欢喜从天而降,震得沈原半晌说不出话来。
“陛下已然查明当年之事,是许昌诬陷恩师,是以即刻起恢复恩师太傅之名,恢复沈府忠良之誉。”
苏锦重重颔首,“也恢复公子之名讳。”
“沈公子,从今起,你仍是沈府堂堂正正的小公子。”她眼下还有熬出的乌青,一看就是为了翻案,奔走多时。
明明是该开心的事,可沈原的眼眶偏偏酸涩难忍,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犹如散落的珍珠,扑簌簌落下。
起初他还能强忍着呜咽,可后来,瞧着那双同样悲喜交加的水眸,沉在心头多年的恨与怨,犹如被山洪冲毁的堤坝,山崩地裂的情绪复来,无一不让他泣不成声。
他从来都是静默的,何时奔溃自此。
若儿听着那哭声都心疼,跟着连连抹了几把眼泪,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苏锦并未劝阻。
她已经知晓他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从四雅公子到画舫伶人,若非心中恨意强撑,她根本见不到今日的沈原。
“只是沈府旧址”
苏锦叹息,当年恩师为许昌求情,反被其诬陷,最后落得个含恨而终。师公本就体弱,突逢巨变,也没支持多久。单单留下了十六岁的小郎君。
那一年,她去了北凉历练,消息闭塞。
等再回京时,沈府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纳入了青山书院。而那孤立无依的小公子,更是有传闻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为了替沈府求得一线翻案时机,苏锦甚至去告了御状。只是这越级上奏,须得历经二十大板,只要坚持住,才能有得见天颜的机会。
那一夜的血腥月色,苏锦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沈原轻轻摇头,“青山书院是娘一生的心血,沈府并入其中,总比被大火烧毁的好。”
只是,他却再也回不了家。
苏锦眉尖轻蹙,心里钝钝的疼,“公子重回京都,可想去书院瞧瞧?”
“我?”沈原擦干泪,那双丹凤眼久违地有了光彩,只一瞬又黯淡了下去,“我还是不去了。”
“那能不能请公子陪我回书院一趟。”苏锦含笑,“我也有许久没有回去过了。都说近乡情怯,有公子在,我到底安心些。”
“我”沈原垂头,似是挣扎。
他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份手谕,可若非因为他,沈府又怎么会有如此无妄之灾。
郎君面色发青,眼角还有薄红,瞧着便是难过至极。
苏锦到底不忍逼他,只放柔了声,“正好我明日休沐。公子若是定下主意,便让若儿去书房通知我即可。”
“嗯。”沈原没什么精神。
苏锦也不好多留,临出门前又转身瞧了眼可怜兮兮缩回被里的人。心中越发生涩,若非她只是一介布衣,说不定就能更快地扳倒顾执。
他也不会被折磨成如此模样。
走下游廊,苏锦与要回去侍奉的若儿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道,“公子他日日都是如此消沉么?”
“回大人的话。公子一贯静默,每日里几乎都在枯坐。”若儿说着便叹了口气,“也就只大人来得时候,才会有些笑意。”
他垂下的小脑袋,忽得灵光一闪,忙补充道,“大人来之前,公子还说有些想您。”
“胡说些什么。”苏锦低低斥道,以他如今的心境,哪里会多想其他。
多半又是这小厮会错了意。
“大人,小的可没有说谎。您不如直接问问公子便知。”若儿胆大,见苏锦不言语,又道,“大人,您还是多来瞧瞧公子的好。”
“下去吧。”
明明知晓沈原不会说出想她的话,可耳尖还是不听话地开始发烫发红。
就连腔子里的那颗心,也有了慌乱。
遣了若儿回房,苏锦欲走的脚步一顿,悄悄转身看向窗里的人影。
得想个法子彻底打开他的心结才是。不然,她怕是留不住这一抹如仙的身影。
“管事。”苏锦目色沉凝,低低嘱咐道,“请桑大人来府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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