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儿……啊……
院子里的人本来都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黎绡隐约间听到他们像是在讨论病情，她猜测这些人就是江州城全城的大夫。
刺史带着黎绡走进院子里后，院子里瞬间静默下来，只有在炉子上的药罐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刺史一言不发，将黎绡带进屋内，黎绡看见床上躺着的临川王时，又是一阵心惊。
此时临川王面色惨白，眼圈有些乌青色，若不是刺史说他还活着，黎绡会觉得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刚去不久的死尸。
“开始吧。”刺史言语间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黎绡犯了难，她哪知道怎么开始啊……她原本还想着这什么王若是活着，她向他求求情，请他放过黎家，好歹她也救了这王爷好几次，可现在临川王这样子，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完全救不了黎家。
“大……大人……”黎绡脑袋迅速思考着对策，“我得先知道临川王现下的病情……还得知道那个……他之前用了哪些药……药物有相克的，若不了解清楚，不行……”黎绡越说越心虚，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刺史闻言立即把门外的大夫喊了进来，让他们给黎绡说临川王的病情和用药。
黎绡听着大夫一个个的说完，她眉头逐渐皱得越来越深，敢情昨儿个一夜之间，这刺史把每个大夫开的方子都熬了药给临川王灌下去了？这么多大夫！每个大夫算上一碗药吧，约莫也有几十碗了，这没病也得喝出病来的呀！
黎绡看向刺史，她抿了抿唇，有些想骂人。
最后一个走到黎绡面前的大夫是善陀寺的医僧。
“施主。”医僧开口道：“方才他们说的都对，这位施主伤在后脑与心脉处，两处皆是致命之地……”
黎绡听到此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她在想有没有带着一家人逃狱的可能。
“他们的用药也都对，”医僧继续说道：“其实，这位施主若是配合些，是有一线生机的。”
一线生机？黎绡听见了重点，她眼神重新聚焦到医僧面上，专注的看着医僧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药能治外伤，也能治内伤，但是这位施主不想活，没有生念，身子骨自然也不会配合药物，这种情形，用再多药，也无济于事。”医僧无奈的摇头轻叹。
没有生念？是了，她想起临川王的眼神，那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的眼神，他的眼里似乎能一眼看到生命尽头。
医僧说完走出了房间，刺史冷冷看着黎绡，“了解清楚了就开始吧。”
黎绡攥了攥拳头，死马当活马医吧。
“大人，您能否先出去一下？”黎绡小心问道。
“赶紧治！不要耍什么花样！”刺史没了耐心，朝黎绡吼道。
黎绡闭了闭眼，治就治！
黎绡坐到临川王床边，她清了清嗓子，看向床上的躺着的人。
“儿……啊……”黎绡一声极其悲怆的哀嚎响彻整个院子。
刺史眼皮猛的跳了几下，院外候着的满城大夫面面相觑，临川王……走了？
刺史正欲吼住黎绡，临川王那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能喊他一声儿的只有先皇、太后和月太妃，黎绡这一句就已经可以让她脑袋搬家了！
还没等刺史开口，又听得黎绡继续哀嚎道：“你去了我可怎么活啊……醒来吧……儿……啊……”
黎绡哭嚎得悲切，那声音，真有些让人闻者落泪的意思，若不是刺史在屋内看见黎绡面上平静，怕是也要以为黎绡真是死了儿子。
“你作甚！”刺史没好气的吼道。
“救人啊！”黎绡一阵心烦，语气也有些不悦，她情绪好不容易酝酿至此，让刺史一打断，又要重新酝酿一下才能进入状态。
黎绡嚎了两句后看向床上的人，很好，还是如死尸一般。
“你是我的命啊……”黎绡酝酿好情绪后继续哀嚎道，她为了让自己状态更真实些，还不断用手掌拍打着床边。
刺史眼皮再次跳动几下，他想了想，还是默默走出了屋子，总归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便给她一些时间。一盏茶，就一盏茶时辰，不能再多了，嚎得实在难听。刺史走出屋子时在心里默默给黎绡定下了时间。
看见刺史一个人走出屋子，院子里的一众人等都不明所以。
接下来，黎绡的哀嚎绵延不绝的响起——
“醒来吧……我的……儿……啊……”
“娘给你买糖葫芦啊……”
“娘给你娶个俏媳妇啊……”
“俏媳妇给你生个乖儿乖女啊……”
“你以后会儿孙满堂啊……”
“醒来吧……儿啊……”
黎绡嚎着嚎着是真快哭了，不是为临川王伤感的，她苦恼啊！她哪知道这人在乎些什么啊！
黎绡嚎了几嗓子再看向床上的人，很好，还是没动静。
她站起身，一边嚎一边往桌边走，费嗓子，她得喝点水。
“弟弟啊……你走了姐姐可怎么活啊……”亲娘打动不了他，换个人。
“咳咳……醒来吧……”
黎绡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猛的灌下后又添上一杯水，端着水走回了床边坐下。
“弟弟啊……村头那个恶霸觊觎你的俏媳妇已久啊……你走了你媳妇怎么活啊……”黎绡一面哭嚎一面在脑子里搜索着她往日看过的话本子和她十七年的生活经验，试图设身处地的想想这王爷可能在乎什么。
“你走了……你的媳妇就改嫁了啊……你的儿子女儿就喊别人爹了呀……”
“你走了……咱娘和爹可怎么活啊……”
“咱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可怎么活啊……”
屋外的人听着屋内的动静，纷纷看向刺史大人，这什么情况，怎的儿变了弟弟？娘又变了姐姐？
而刺史大人此时面色黑得像锅底，真是没耳听！
“离！谱！啊……”黎绡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来。
“来人！把她拖出去！押入府衙大牢，等候圣上裁决！”刺史朝院内候着的衙役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