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柒
望香阁内,熏人的胭脂水粉混合在一起,娇男艳女互相依偎,纸醉金迷,盼不复醒。
红柒端坐着抱着花梨木的琵琶,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
魏靖昨晚使人传信给她,一千两,砸了她的清倌门牌,从此变为红倌娘子。
她应下了,绝非为了钱,而是为了范羲——红柒愿意为他献出一切。
本是抚州贵女,一朝至泰安,巧遇范羲郎,初遇便勾魂,再遇便愿献终身。
起初的范羲在她眼里和众人一样,花花公子,尝遍万点香。
后来啊范羲爱上了她的琴声,日日夜夜都要她弹上一曲才肯罢休。
在去年中秋的夜里,范羲告诉她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圣上的暗卫扶桑。
那一刻,红柒心里的烟花绽放了。范羲的口吐心声让她忘却了一切俗尘,自那时起她便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范羲,保护好扶桑,还要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她成了望香阁的头牌,刻苦练琴很快名扬泰安城。红柒的目标人物只有一个——前护国将军魏靖,杀了他,她的扶桑才能保全自己。
不久,魏靖果然成了她秘密的座上客,也意味着不巧走进了范羲的圈套。
红柒的日子快要熬到头了,是死是生,是悲是喜,一念之间,都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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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内的灯火亮了两次被吹灭,再点起便看见红柒的屋内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窗外送进一阵风,吹起红柒桃红色的薄纱,浑身浸染在清冷的月下,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红柒怀抱着琵琶,脸上泛起一抹嫣红,眼里微光点点,不经意地撩拨着对面的男人。
正当她站起身要往魏靖身上靠时,她细小的脖颈被粗糙的大手无情的抓住。
魏靖粗犷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她的后颈,让红柒紧张地攥紧了袖中的银钗。
“听闻红柒姑娘跟临安世子相谈甚欢,有这回事吗?”
红柒柔笑了一声,伸出嫩白的手臂勾住魏靖的脖子。“不过是耍耍浑,爷您也晓得那临安世子是个什么泼皮?”
”那你可否与他春宵一度过啊?”魏靖揉了揉她的脸颊戏弄地问道。
红柒俯身在他干燥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停了一下,“爷不是说要清白的奴家吗?奴家怎敢随意与其他男子厮混?”
魏靖听罢,舒畅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便沉闷地叹了口气。
“红柒啊红柒,你深得我心啊。只可惜我连自己都保不了怎么护得了你?有人要杀我,我逃不掉啊。”
”是谁要杀爷?”
”公子扶桑。”
说来,这个名号在民间一点也不陌生。圣上有二卫,一明一暗,内外周全。
这明卫倒是人人皆知,乃是护国院第一大都护——江弃名。再说这暗卫便是接一些高危又秘密的任务,江湖人称“扶桑公子”,武艺超群,但从不露面且只爱在夜间行事。
“一到晚上我就怕啊,怕啊,怕睡梦中就被扶桑取走脑袋……”
“奴家吹灯了。”
“我不是想叛国,我并非谋反的罪臣,我只是想让圣上多看看我,我不比江弃名和扶桑差劲,凭什么……凭”
一瞬间,血溅千里。魏靖在惊恐和诧异中倒了下去,紧紧抓住红柒的手。
灯亮了,屋内出来了两个人。
“你……你是……”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魏靖的口中吐出,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失礼了,魏将军。”范羲拱了拱手,身旁站着红柒和冷风。
“世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
“怎么无冤无仇了?你不是最恨我吗护国将军?”范羲在魏靖的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出了一张地图。
“冷风,了结他。”
冷风拔出了剑,对准魏靖的胸口刺去。
“你到底是谁?!”魏靖死不瞑目,猩红的双眼瞪着范羲。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我是范羲,自然也是扶桑啊。”
几日后,魏军兵散,大败于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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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州路远,红柒姑娘多保重。”冷风把她的琵琶递给她说道。
红柒看了一眼泰安街,期盼着范羲的身影,无果。
“公子他,真的不来送送我吗?”一滴清泪滑了出来,红柒的内心满是创伤。
冷风摇了摇头,掀开了马车的帷幕示意红柒上车。
不舍与无奈,一夜之间那个温柔多情的范羲就消失了。
这一别,怕是永远……
”那代我与公子说句话吧,只要他还需要我,无论何时红柒都在。”饱含着泪,红柒慢慢地拉上了帘子。
冷风心里微感悲凉。
公子是永远也不会再需要她的。
不出意外,她的马车在午时三刻会翻,那时她变成了一缕魂魄,灰飞烟灭。
范羲是狠戾的,无情的。
红柒为他献上了自己的全部,也可以是生命,可范羲最终连一条命都没有给她留下,只因世上只能有两个人知道范羲的身份,而红柒是不幸的第三个。
范羲不会与红柒的真心做赌注。从始至终,范羲只相信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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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榭内,盛柔坐在软榻上做着荷包,上回她看到曦和的荷包旧了便想着缝一个新的给她,也当她这个做嫂嫂的关心关心她
今日难得范羲安安分分地待在家,拿着闲书看了半天也还算安静。
盛柔时不时地瞟一眼他,只要一刻与范羲待在一起,就必须高度保持警惕。
“不是大姐,你老看我干嘛?虽说本世子确实英俊倜傥了一些,可你这么放肆地看也未免太便宜你了吧?”范羲把书扔在了桌上,环着手臂问道。
盛柔心虚地低下了头嘟囔着“谁看你了,我在看你衣服上的花。”接着又问:“唉你那个纳妾的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过门?”
范羲剥了颗瓜子丢进嘴里,睨着眼狐疑地看着盛柔,“你这么想我纳妾然后把你赶出去?不好意思,这事儿糊了。”
“为什么啊?”
“人死了。”
盛柔的血液凝固住了。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大活人几天就莫名其妙死了?
她搓了搓手,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弄不好说什么都会戳到范羲的痛处,但看他这副样子也没多伤心呢。
“你节哀。改日我买些元宝去拜拜她吧。”
范羲摇了摇头,“你少管别人了,我再不经意地提醒你一下,我们家呢就有个规矩,月末每房考核,赢多少月钱全凭本事。”
盛柔倒把这事忘了,但她也没在怕的。夫妻共同参考,考她的无非是些记账啊,女红啊这些基本功,倒是她这队友对识文断字一类的一概不知。
“我没问题,你那边怎么样了?”盛柔问他。
范羲指了指桌上的书说:“这不正看着呢。”
”你这看的……跟考的有关吗?”
范羲嘴角微扬,“没关啊,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我可不一样,我爹娘给我的要求就是一个月认识一页字,认全了就给全月的月钱。”
盛柔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还真是个爹娘偏爱的孩子呢。
范羲起身欲走,走出院门之际又折回来插了句,“这个月的我已经搞定了,你千万别给我拖后腿。我告诉你啊我那两个妹妹可厉害着呢,特别是曦和回回拿第一。”
“放心,姜还是老的辣。”
范羲暗嘲着笑了一声,迈着步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