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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章 新年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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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里取消宵禁,京城各处店铺敞开大门喜迎八方客,百姓们涌上大街玩闹游玩,各家花魁娘子彩车斗技,彩车相遇处人群熙熙攘攘争相为喜爱娘子投掷铜钱、华胜、彩带。

    各坊胜出者齐齐聚在宫门处斗彩,丹凤门鼓声烈烈,红底黄面李字旗子迎风飘扬,最中央一面大旗四周围着一队队身穿红袍披戴明光甲的将士。

    驱傩队伍集结,前头一对傩母、傩翁头戴面具领舞,千儿百个护僮侲子围在他们身旁身后,另外围过来的人戴着鬼怪面具,挤挤嚷嚷中不知谁面具掉落慌慌张张低头寻找。

    “小哥拿好”

    一队巡城官兵悄然将拥挤人群分开,为首一人从腰间拽下一面具递给他,那人连连道谢目光随着队伍走动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哗啦哗啦”

    “好多面具啊~”

    一小童艳羡不止,妇人忙抱紧孩子怕被人挤开,人实在是太多了!

    “咚咚咚”、“啪啪啪”……

    几队士兵入场巡视,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鼓乐声戛然而止,一双双眼睛无措地来回寻睃,碰撞上亲人焦急的眸子热切而又担忧。

    朱红色大门里走出一排身穿官服的女官分不同方位站定,为首一人朗声道:

    “佳节汇聚,诸位庆寿无疆。某奉宫令护卫,避免踩踏伤及无辜,特调皇城军分区护卫,诸位走动间看护好家人拿好财物。”

    一人语毕,另一方位继续宣读,次之,再次之,直至最后一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香幛引路,女官开道,李宥嘉搀扶起母亲拾阶而上,身后乌泱泱跟上一大群官员,今夜该与民同乐。

    “圣人至……”

    宦官高唱众人齐齐叉手拜下山呼万岁,一声高过一声,李宁白取过女官手中热酒,上敬天,下敬地,最后一杯敬万民。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唯愿我朝国祚绵长,万民安居乐业,盛世长青。”

    “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次山呼万岁,响彻云霄,李宥嘉耳膜震得嗡嗡作响,一堆堆爆竹声响成一片,迸出阵阵火花在夜色里喜庆明亮。

    锣鼓声响起,驱傩戏正式开演,一群群鬼子笑嗬嗬,在升起的白雾中张牙舞爪扑过来,护僮振子们一拥而上或挥拳或啃,动作无不夸张。

    鼓点时而密集时而稀疏,调动起众人目光,戏曲呈现出的效果比李宥嘉曾经看过许多高科技更引人入胜,沉迷一小会儿她看向母亲只觉得母亲今日精气神充沛,更盛从前。

    “宥儿,我们会做好的。”

    “嗯,儿陪母亲。”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李宥嘉感受着潮湿温热,侧着的身子站直,母亲稳稳站住笑对百姓。

    与民同欢持续到后半夜,歌舞声未停歇,一曲曲新词新调令无数人难以抉择,妇人意犹未尽掂了掂软成一团的女儿,轻拍丈夫后背示意快快归家,男人接过熟睡中的女儿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嘟囔着“我做的那把琵琶还未上场呢!”

    “快回吧!夜深了别把丫头冻坏了,大过年的吃药可不好。哎…劳驾,让一让……”

    妇人抚上快掉落的发钗将它送进发髻深处,又挨个摸摸头上每一处发饰,侧身对郎君说道“你瞧瞧圣人和殿下还未离开,说不定今夜有赏赐降下,实在心急把孩子送回家了你再前来,若是你那支队伍得赏赐了,明日我给你做乳酿鱼。”

    “好、好、好…,明日我去集市买最新鲜的鱼。”

    “你啊~”

    妇人笑着替女儿掖好身上盖着的小毯子,说会话功夫两人就到了一处队尾,短短的歪歪斜斜的几队排列好。

    妇人暗道:怎得?要核验身份不成?

    “排好队领取驱祟礼”

    前方一筐篓子里哗啦声不断,妻夫二人慢慢向前挪动着,一筐见底了轮到他们家,每人给了一枚铜钱,摸索着上面的字迹,两人飞速跑开前面追上同坊的几个叔伯婶子。

    “圣人给我们发的驱祟礼是新钱。”

    老伯抚着胡须笑呵呵的摸上花纹将新钱揣进腰包,轻拍小孙孙额头制止住他要问出口的话,不紧不慢开口解释。

    “隔壁大刘在皇城军当值,听他说过了年新钱就要发去各州县,这新钱足斤足两可比……”

    老头手指向上指了指,啐了一口不屑继续道“弹丸小地真是夜郎自大。”

    一群人笑笑闹闹声音低低的,怕惊醒睡梦中小儿,月明星稀,道路亮的晃眼,妇人打开门摸黑进屋呆适应光线后,小心翼翼接过女儿,褪掉鞋袜外衣外裤安置了她,走出屋子随手捡一根树枝将火堆扒拉出红光,未燃烬的竹子啪啦作响。

    当当当当当当……子时到了,钟鼓齐鸣,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开始了。

    丝竹声遥远而欢快,正月里热热闹闹各方和和气气的,李宥嘉嘴上说着松快松快,待瞧见母亲殿内一群夫人娘子谈天说地,东凑西扯的,她默默退了出去,紫宸殿年前积的奏折还没看完呢,趁着年节京城里人员齐整,着重翻看了上心那几处奏折。

    {宿主,大过年的批什么奏章啊~出去玩啊~~}

    “玩?”

    李宥嘉面不改色快速看完一本祝贺奏章扔进一个黑漆箱子里,又翻来下一个细细看完随手扔进黑漆箱子里。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安北都护府和安东都护府得时刻准备着,船只、粮草、人员、百姓安顿……,还有,还有朝堂上那些喷子逮着我喷,不得想想法子说服他们?”

    时间在笔下慢慢溜走,年节里的狂欢不知疲倦,紫宸殿寂静无声,李宥嘉扔掉一捧奏章,提笔蘸墨就要继续埋头抄录,笔触不对她才抬起低垂的眸子看了过去,墨用完了。

    些许水滴入墨条在手中一圈一圈氲开,一汪墨汁透出亮光,小内监奉上热茶慌张跪下,口中求饶。

    李宥嘉摆摆手挥退他,待殿中无人长长伸了个懒腰起身随意从书架上取下一册书,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翻起来。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指从背后伸了过来扯掉书册,李宥嘉一回头对上含笑的眸子。

    “阿姐”

    “殿下怎不进殿?陛下命我来瞧瞧,若是殿下仍在用功定要回禀的。”

    “阿姐要不要做女官?”

    李宥嘉牵起她拉至桌案颓然看着一地狼藉,双手摊开一脸无奈。

    “殿下任人唯亲可不好哦!”

    武莘跪坐一侧慢悠悠收拾那些随意丢弃的奏章,按颜色排列垒起来。

    “白苍是我向白将军借的人,只她一人太累了!阿姐,好阿姐,朝堂空了那么多职位,开春科考文武同考,我就是他们的拜帖,给她们入官场资格,阿姐想试试吗?”

    武莘低眉敛目细细思索着,阿翁曾耳听面命过要她归家继承家人遗命,守宅安宁,平安无忧。

    “阿姐,东宫官员我已拟旨下放一批,余下的归入朝堂,我同阿娘共用一套班底,朝堂空缺仍有不少……”

    李宥嘉叹息着偷瞥武莘神色,语气哀怨,语调凄婉,半躺着挪动进武莘怀里,小动作太大一叠奏章晃晃悠悠中被武莘牢牢摁住。

    “殿下杀太狠了!”

    武莘分开一处空隙用力向内一推,这叠奏章稳稳挤进那两摞中间,四周卷轴围绕俨然被保护在其中。

    “京城里人心惶惶,国公府门络绎不绝,都是来拜谒打探上意的,唉……这个年不太安生啊!”

    李宥嘉单手撑地撑坐起来,若有所思片刻,拿起一杯白水饮下转身,武莘急忙起身跟上,宫门一开风雪夹在一起迎面扑来。

    “殿下,奴传轿撵”

    一名女官急急开口等候殿下发话,许久不见声音只闻脚步声渐远消失,慌乱着抬头哪里还有殿下?人早跑了!

    李宥嘉迎风奔跑,眼泪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耳边都是风动,从小腹升起一股暖意,须臾间传遍四肢百骸,端坐半日的困乏消散许多,人也活跃起来。

    “阿姐,三月三你办个赏春宴吧!咱们去雁塔题词,去曲江池饮酒,紫云楼上夜景不错,我也去瞧瞧。”

    “好,我听殿下的。”

    “阿姐的帖子要遍布京都各家,让我瞧瞧世家有多惶惶不可终日。”

    李宥嘉停下脚步衣袍上一层雪水,回望来时路脚印只有百步远处有零星可见。

    含元殿内一片春意盎然,李宥嘉在宫门口被东宫几位女官逮住,半劝半求着将人磨去偏殿换了衣袍鞋袜,重新上妆梳头,才由着她出门。

    李宥嘉制止住禀报声矮了身子从一侧溜进去,左躲右避让开进出上菜宫人顺手提过一壶酒三两步走上高台。

    李宁白挥退宫人,借口乏了几位围着她喋喋不休的官员才退回各自位置,半撑着身子用完一碗汤药拿帕子擦拭掉嘴角药渍,随手接过一盅梨汁,小勺子戳烂梨肉任汁液横流,又瞥一眼太子位空空如也,叹息声噎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儿惹阿娘生气了?蒸梨无辜替儿受累了!”

    李宥嘉接过小碗随意靠坐在母亲身侧矮榻上,随意挑选一块点心递给母亲又低头继续杵梨块,直到梨汁充盈方递给母亲。

    高台之下,品阶不高的官员三三两两围坐在上司身边敬酒,又连同上司向更高一阶敬酒,说话间一群人等歌舞伎更换空子齐齐上台跳起踏歌。

    武将队伍未等一舞终了,不甘示弱拍着身体手中三五把白刃凌空而起,依次增白刃,挤占文官空间上台,…拍肩膀,…拍胸口,…拍胳膊,…接白刃,……

    “好”

    “好”

    “好”

    ……

    叫好声不断,鼓声打着节拍响起,几位年迈将领一把扯掉外袍抢过乐伎手中鼓槌跟着头鼓有节奏响起。

    大鼓呼唤小鼓,小鼓应和大鼓。

    李宁白手指跟着鼓点叩击几案,眉宇间一片向往之色。

    李宥嘉眼神明明灭灭,侧身看向秋吉,秋吉会意,片刻一宫人抱着一面羯鼓呈上安置在小牙床上。

    李宥嘉盘腿坐下双手持鼓槌学着他人变换位置,鼓心、……鼓边、……鼓梆,……

    一曲拍张舞诸人热血沸腾,汗滴连连,武将代表退下,换上踏歌,官员们围成一圈边踏边唱歌。

    李宥嘉丢下鼓槌很自然加入队伍,跟着节奏跺踏地面,害怕踏错全部注意力被脚下动作抓住, 抬手,放下,抬脚,跺脚,……

    “瞧瞧,小孩子就该活泼些!”

    李宁白目光沉沉盯着手忙脚乱的女儿,唇角扬起笑容,端起梨汁一勺一勺饮下。

    “我家的天下我该自己守,宥儿慢慢长大就行。”

    “陛下说的是。”

    刘菀菀放下一盅汤药,伸手接过汤盅放下,眼眸中含着心疼。

    “陛下,大赦敕旨已拟好,臣随身带着,您可要看看?”

    “不了,去书房看,文武举都要办,我得瞧瞧各处人员调动。大郎参加文试?”

    刘菀菀想起儿子叮嘱,勉强露出个笑容,强挤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愤愤道“陛下别抬举他了,那孩子留着给殿下打下手,跑跑路还行,要他科考?别笑点考官大牙了!”

    “你啊你……”

    “大哥不科考了?”

    李宥嘉揉着肩膀坐下,接过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不解渴,又拿起银壶将一个大碗中糕点垒在别处,吹吹碗底点心碎屑,注满白水痛快饮完。

    “承嗣自知才疏学浅别让他都笑了,陛下选才是为国为民,这届非比寻常,还是饶他几年再考。”

    “嗯”

    李宥嘉瞧着母亲不再说什么,专心欣赏起歌舞,几个柔美舒展的舞曲欣赏完,人也歇下了便搀扶起母亲离开。

    主人离去,诸位大臣们放开了许多,结交的结交,相看的相看,推杯换盏间消息飞速传播开。

    宫人铺设开贡院布局图,宦官摆设好布防沙盘,刘菀菀就贡院可容纳人数开讲,官家布防,主副考官背后家族关系,……

    刘菀菀口干舌燥,三大海碗蔗浆下肚仍觉口渴,瞧着母女俩热切目光还是败下阵来接着讲。

    “像崔太尉家可谓是铁打的世家,外面风吹雨打他家淋不着一点,一门五帝师。也就伪朝时他家权势缩了又缩,但不伤及根本。殿下可明白崔公为主考有隐患?”

    “明白”

    李宥嘉看向母亲,瞧着她并无反对,又看向刘菀菀笑着道“崔公素有诸葛丞相之风,为我李家立下汗马功劳,我信他。”

    “且本次文举入朝由我授官,为刑工两部纳才。”

    刘菀菀怔愣住了,只给刑部工部纳才可阻一阻世家大族势力扩充,自她早晚出入宫门各家拜帖不断,试探不断,毕竟她曾经是天子妃嫔如今又是是陛下得用女官,承嗣也是不堪其扰放弃文试。

    “殿下意思是不守选了?”

    刘菀菀慌张行了一礼掩饰自己失态,眼神流转间恢复了镇定。

    “不是大雪压塌屋舍,就是大旱虫蚁灾害的,朝廷这么缺人,不该速速上任吗?”

    李宥嘉不解发问,想好了,与其等着朝堂一潭死水,不如做些实事,贵公子们快去打听打听吧!

    那群打马游街的贵公子舍得一身泥抗洪抢险,舍得手脚磨得都是泡翻山越岭的找寻种子,又是沤肥,又是蛇虫鼠蚁遍地开花……

    啧啧啧……不敢想啊!不敢想!

    “宥儿”

    李宁白打断女儿神游,颔首示意刘菀菀继续。

    刘菀菀课堂娓娓道来,宫人点满烛火又续上时,她一脸见鬼模样离开。

    手指略有些僵硬,殿下真敢想啊!

    她仍记得去年殿下被一众老臣围追堵截在书房喷得眼泪都止不住。

    呼……划定岗位纳才,殿下说先实施着,效果好的话就叫国考了!

    替国家招纳人才的文试不就是国考吗?

    陛下也没反对,得,今夜无眠,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将无眠。

    刘菀菀回看一眼身后抬箱子的宫人,脸色黑了又黑,怪不得年前顶着骂向吏部讨要各部人员空缺册子呢!

    刘菀菀引着宫人转进少阳院自己专属院子里,三个箱子一字排开,宫人们行礼离开,她思绪翻滚想着如何标注清楚刑工二部空缺。

    李宁白卸下钗环梳洗妥当更换好寝衣,脚步轻轻靠近女儿,一张卷布上她涂涂画画的。

    “宥儿”

    李宁白握住她手腕紧盯着女儿眸子,女儿眸子里充满不解与茫然,她抬手揉揉她杂乱无章的额头,思索着开口:

    “宥儿,你绷太久了,你要信百姓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是不会造反的,你我不是重徭役苛捐杂税的君王,咱们国家休养一阵就缓过来了,我们对西凉重兵围守遏制发展,为何集结重兵要灭倭国?”

    “倭国行径使人唾弃不假,但其是刀刃向内,忏悔诚意十足,阿娘不太明白你。”

    “阿娘”

    李宥嘉握住母亲双手,眼神逐渐坚定,一字一句道“此国能用举国之力忏悔不过是我朝强于它。”

    “阿娘,琉球和沿海州县被它烧杀抢掠的百姓不少,死状凄惨,此国不可信,要扬我国威开拓海市,此毒瘤不得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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