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过去
询问了母亲的意思，元乔便差人去请了济善堂的女大夫，那大夫名唤叶霜，着一件绿色的衣衫，戴着面纱，肩上背着一个大药箱，立在院中，亭亭玉立，她取下附在脸上的面纱，露出姣好的容颜，脸上挂着笑意，微微朝着元乔点头示意，不卑不亢，元乔一时便对她生出了亲切感。
“老夫人在何处？可容我前去查看？”叶霜问。
“叶大夫请随我来。”元乔便领着叶霜朝着西院去了。
昨晚落了雪，廊下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屋子里燃着炭火，里屋里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元乔心里有些着急，叶大夫进去了这么久都没出来，也不知结果如何，许是母亲屋子里炭火烧得太旺的缘故，元乔鼻尖上沁出一丝薄汗，英娘安抚着，让她不要过于担心，但她总觉得母亲生病的事情有些奇怪，母亲长久卧病，侯爷却并不是很上心，府里的人似乎也都很平静，只有她表现的过于在意。
里屋传来动静，喜舟撩开帘子送叶大夫出来了。
“如何？”元乔焦急的问。
叶霜看了一眼喜舟，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我开了方子，按方子服用，老夫人会舒服很多。”
元乔心里舒了一口气，“那便好，多谢叶大夫。”
叶霜点了点头，“医馆里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元乔便让景春送叶霜出府，自己进去瞧老夫人去了。
“都说了没事，这下可放心了？”杨兰拉着元乔的手说。
元乔便点点头，“母亲没事便好。”
“你没事多出去走走 ，不必守着我。”
“明日，远安伯府的林姐姐约了我去春明山大昭寺，今日我便只陪着母亲。”元乔替母亲掖好被角。
“也好。”杨兰今日似乎精神大好，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我给你讲讲羡儿以前的事。”
杨兰也不管元乔答应不答应，便开始讲起以前的旧事。
“羡儿十四岁就开始跟着他父亲征战沙场，他十五岁的那一年图禾族突然绕道广阳，攻打广阳城池，那时羡儿被他父亲安排在边境的各个城池轮番戍边，正好他便在广阳，图禾族一直是在琴台关活动的，广阳虽也是边境但它城外不远便是大漠，又临近匈奴的地界，图禾族很少从那边进犯中原，广阳的守军并不多，只有两万，而那时候图禾族集结了五万以突袭大退袁廷。广阳百姓人心惶惶，纷纷逃离出城，将领袁廷遂安排人送羡儿出城。”说到这里，杨兰便笑了，“羡儿哪是个乖乖听话的，路上甩开了送他的人，悄悄又回了城，只是袁廷是个贪生怕死的，竟弃城逃了，城中大乱，守军也是士气大跌，人心惶惶，最终不敌，图禾族入城，他们似乎知道羡儿就在广阳，一直搜查与羡儿年纪相仿的少年。羡儿身份特殊，若被抓住，便会成为威胁老侯爷的利器，好在图禾族的将领不是个乱杀无辜的人，没有过多的为难百姓，羡儿被一名女子所救，他们二人伪装成会老家探亲的母子这才出了城。”
杨兰说着眼里竟泛起了泪花：“个中细节，羡儿也没细说，但我知道肯定凶险至极，那名救他的女子事后我们家也并未寻到，羡儿至今还记挂着，他呢什么事都是埋在心里的，老侯爷去了后，他便更少与我说心里话了，受了伤也从来不说，我都是从南寻口中才知道，他不说，我便不问，只是老侯爷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两万将士埋尸关外，不得归家，不得忠名，他心里背负的压力何其的重，他冷心冷脸，言语不多，但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杨兰拉起元乔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还有一件事，我得替羡儿说清楚，他虽年近三十，但这么些年除了魏氏没有其他女子，与魏氏也是感情平淡，相敬如宾，因着魏氏是陛下赐婚，所以二人没有夫妻之实，你大可宽心，不必有所顾虑。”
元乔想起昨日景春从祁先生府中回来，跟她说南寻取的那个锦盒里放着的是一个香囊，看着像是女子之物，而且从南寻的态度来看，那个香囊似乎是很重要的物件，景春还揣测是侯爷心怡的女子送的，元乔并未在意，如今听杨兰这般说，心里就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不过不管是谁送的，都是与她无关的。
“阿乔，你多陪着他，多开解他。我就怕他有一天和他父亲一样上了战场回不来。”杨兰说着面露悲戚之色。
元乔想起她的兄长，同样也是从十几岁的少年便入了军营，她将兄长戍边的辛苦、战乱中受的伤都看在眼里，她心疼他也崇拜他，如今她的夫君也是和兄长一样的人，她的心里升起一丝异样，新婚之夜高羡许了她来日的自由，所以她其实心里从未拿他当做自己的夫君，更像是屋子里多了一个共同生活的人而已，她不甚在意，两人相处算得上客气礼貌。但母亲今日与她说的这番话，让她突然生出一股想要了解这个人的想法，毕竟他毫无顾忌的帮她给明州传了书信，至少说明高羡尊重她。
“阿乔省得了，母亲宽心。”元乔扭扭捏捏的憋了许久才又说道，“侯爷喜欢喝什么茶？”
杨兰与喜舟便同时笑起来，元乔大囧，直说昨日她泡的茶侯爷不喜欢喝，她就是问问，但悄悄绯红的脸蛋却出卖了她。
“羡儿爱喝大红袍，不爱吃甜食，偏爱辣的，对花生坚果一类的过敏，他小时候贪嘴偷吃起了许多疹子，把我与老侯爷吓得够呛。所以府里吃食也格外注意。”杨兰说起高羡小时候的事眼里都溢满了幸福。
元乔一一记在心里，想着回去也得好好给英娘还有景春交代。
回过神来，发现母亲正慈爱的看着自己，元乔脸皮子薄，当即羞愤便匆匆告辞出了西院。
“喜舟，真好。”杨兰有些欣慰的说。
“老夫人就看着吧，我看新夫人与侯爷般配着哩。”喜舟笑着应道。
“刚刚叶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没几日活了，我就盼着能过完这个年，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杨兰疲惫的说。
喜舟沉了神色，“会的，今年的年一定是个团团圆圆的好年。”她替老夫人掖好被角便背过身偷偷的抹了泪。
“一把年纪了，哭什么？”杨兰便拉过了喜舟的手，“你跟了我半辈子，照顾我也辛苦了，等我走了，你便能好好安享晚年，我让羡儿养着你。哈——”
喜舟抽出手，抹干净眼泪，“走什么走，我还得守着老夫人抱孙子哩。”
杨兰便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溢满了不舍。
日子是越来越短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