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惟愿日后
“我这一生，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小青出自我的血肉。
能叫我在油尽灯枯时，再救她一次。
所有是非因果，都会随着我的消散一同消失。这是最好的结果。”
桃无双目光柔和，看着小青充满了怜爱。
而小青也终于泣不成声。
“我不准！这不是最好的结局！从来不是！
我知道你在等死，可我偏不！
我将那些尸体埋在你树下，姐姐，沾了因果你就走不了了！
不要丢我一个…
为何…为何不问缘由的带我来…又不问缘由的丢下我…
这从来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你可知…我最想的，就是在你们身边…”
小青无助的想要再次靠进桃无双的怀中，可一次次只能扑空。
已是魂体，都是枉然。
桃无双的身形已变成七八岁的孩童。
“小青，都是怪我自私，才将你带到这里。
我已经失去了小白，定要将你护好…
你与我不同，你已修得三魂七魄…若是沾了因果，会永受折磨…
就让所有的鲜血都随我而去吧，我带不走你…
若不是我无用…你也不会如此…”
桃无双语气沉沉，她无法触碰小青。
就只得用清风阵阵，拂去她脸上的绝望。
虞姣姣别开脸，将自己的情绪一同隐去。
“你让这山中起雾，迷住世人眼睛。
企图保护幼蛇，保护山中其他生灵。
你无法现身，也无法干涉人间之事。
这…已是你能做得最好的了。
人的贪婪，不应怪责在你的身上。”
沈清开口，她看着的，已经是五岁身形的桃无双。
朝阳渐起，天边由青白转而绯红，地上正有无限凄怆辗转。
桃无双将目光移向沈清，“此身承不住你的元神，禁制已下，你迟早，力竭而死。”
“你说什么？什么禁制？”
虞姣姣比沈清更快问出口。凤眼圆睁，满是惊疑。
“不可言说，但我想，你一定会明白。”
随着朝阳升起，桃无双的身体正在加速变小。
“姐姐…姐姐…”
看着桃无双，小青却只能不断唤着她。
试图用这副凄惨，来换取她心软留下来。
可一切已成定局，无法后退，只有前进。
“自我走后，诅咒尽消，前尘往事，与你再无关…只愿你这一生…快活就好…”
闻言，小青面色又变得疯狂。
倏地变成青面，蛇身试图再次缠住桃无双虚无的身影。
都是虚幻，只能失败。
抽泣变成怒吼，小青丢弃怯怯，狰狞着、泪流满面着。
“不！为何这样！你是神明，就如此无情无心吗！”
魂魄虚实不定，沈清望着桃娘娘的脸，已经变得模糊。
不知是不是眼花，那含笑的嘴角旁，淌下一滴晶莹。
“小青，你就是我的私心…”
金光裹身，氤氲晨雾。
凝结成一团，随太阳升至半空，炸成点点星火，四散飘去。
只留一点落入小青眉间。
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像是在此刻定格。
金光穿过小青的身体，小青由人转为青蛇，身形变小，最终软软一条趴在地上。
沈清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一幕，也许是初阳升起，这片死寂的天，变得瑰丽。
遍布向死而生的光，刺眼催泪。
沈清走到那小青蛇的身边，它已不复罗刹面，小小一只，惊慌失措地，依附在自己的手掌。
“它的眉间是…隐身咒？”
虞姣姣也站在一旁，看着小青眉间的符咒。
伸手搓了搓，搓不掉，倒惹得小青龇牙咧嘴的张开嘴巴。
“呵，还挺凶。”
沈清将它放回地上，干涸的地又开始盛放嫩绿生机。
小青落地，就像鱼儿归水，青色的皮与绿草相映，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消失的好快？”虞姣姣觉得莫名，明明刚刚还那么声嘶力竭。
现在的小青，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条小蛇。
“灭魂印完成后，记忆、法力，都会被封印起来。”
“什么？那她岂不是…”
沈清点点头，望着小青消失的方向。
“桃无双以自己为代价，换她活下来，忘却一切，重新开始。
甚至…想到它的日后，还打入了隐身咒，这样世人就再也看不见它…
前世不记，惟愿日后…”
“她竟…再也不记得她？”
沈清没有答话，看着那棵桃树的枯枝随风摇曳。
第一次看见这棵桃树，只觉得盛大艳丽。
现在只剩下一棵枯死的枝干。
这座山只死了一夜就活了过来。
桃无双，再也不见了。
隐隐约约，沈清看见有一条青色的细长条，绕着那枯枝缠绕。
最后安定在枝头，对着朝阳打盹。
前生不记…惟愿日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路过青山镇，虞姣姣停住脚步。
沈清正在思索，桃无双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一个没注意，就扑在虞姣姣的后背。
“哎呦，怎么了？”
沈清捂着自己的鼻子，想要抱怨，但看了一眼虞姣姣，气势又弱了下来。
“想什么呢？”
沈清抬头望望天，“总感觉…忘了点什么…”
“吃顿饭？”虞姣姣挑眉。
“还是那家？”
“走。”
……
客栈里。
店小二终于换上了正常的笑脸，这座村子也开始有人出来走动。
两人又换成了男子装扮。
一见两人走进来，店小二一下就笑出了牙花子。
“呦，二位来了！掌柜的！恩人来啦！”
沈清见他这副真挚的笑脸，哪里有最开始将热水泼在自己身上的算计。
轻叹口气，无事便一切太平。
果然，患难识人啊。
掌柜的连忙从后面走到前来，对着两人深深鞠躬。
“若不是二位修士出手，我们身上的蛇皮也不会好。
您的药可真有用啊！刚开始还会脱皮，吓我一跳！不过昨天全好啦！”
虞姣姣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沈清将头埋了下去，顿觉有些好笑。
“为报答两位恩人！今天我请客！您二位放开了吃！”
“鱼！这次必须让我吃烤鱼！”
小八从沈清的怀里一跃而起，喵呜不停。
沈清将它按了回去，开口：“那就不客气了，先上二十条烤鱼，一只烧鸡，再来几盘点心！”
掌柜的面色一僵，这么能吃？
“二…二十条烤鱼？您…吃的完吗？”
沈清一拍桌，“你看我像是吃很少的人吗？”
“不不不…我这…平时店里也没有这么多人来…
哎！行，我现在就去买！您二位吃好喝好啊！”
掌柜的话已放下，只能边擦汗，边下去准备。
“他们竟然连真正救他的人都不知道，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