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师兄。”
与萧叔延分别后，夏侯飞鸢去面见天帝。
从天帝那里他得知，夏侯飞扬派出去的人截下了一封萧伯骥传递到魔界之外的书信。
上面写了此次计划败露后的下一步打算，提醒某人让他暂且不要现身。
这下魔族谋反的罪证是证据确凿了。
可天帝却假装不知道的样子，非但没兴师问罪，还赞赏了萧叔延降服饕餮有功。
夏侯飞鸢听到此处背脊一凉。
天帝不愧是天帝，老奸巨猾，阴险至极。这么做该不会是故意加剧兄弟三人的猜忌，让他们内乱吧？
如此他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老登智商这么高的吗？
看来这把要打高端局了。
夏侯飞鸢在天界若无其事地待了几日，没传来什么消息，天地间给人一种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错觉。
直到有一天，夏侯飞扬匆忙而来，夏侯飞扬正在逗孩子玩呢。
小风自打化为人的模样后就不会变身了，连法术也使不出来了，夏侯飞鸢闲着也是闲着，便开始教导他，顺便教他说话。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小风的心眼子多着呢，他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
他变成孩子就是为了跟主人一样，就能赖着主人了。
“我这两日都快忙死了，你这里倒是清闲。”夏侯飞扬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没戳穿他。
“别玩了，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去哪？”
“路上说。”
小风一看夏侯飞鸢要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主人去哪？小风也要去。”
夏侯飞鸢揉揉小风的头，让他乖乖等自己回来。
而后跟着夏侯飞扬走了。
两人来到归墟之境。
夏侯飞鸢一到这里，不知为何，腿肚子突然有点打怵。
他疑惑问：“兄长，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看到了吗？”夏侯飞扬抬手一指，“天帝惩罚饕餮在此地镇守归墟。”
夏侯飞鸢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看到九根矗立在归墟周围的神柱，其中有一根拴着体形缩小了的饕餮，正在闭着眼睛睡觉。
原来的设定里有这九根柱子吗？
夏侯飞鸢纳闷，他记得没有啊。
夏侯飞扬道：“天帝最新下达的旨意，要让你去魔界盯着萧叔延，他这是怀疑你了。”
“怀疑我？”
“没错，你可以证明自己坦坦荡荡，对萧叔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但信与不信，只在天帝的一念之间。”
夏侯飞鸢苦笑两声：“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似的。”
夏侯飞扬的表情凝重了：“我就知道你即便再三跟我保证，对他还是有感情。不过你也见到了，天帝的制衡之术，他可以笑里藏刀地让萧家兄弟三人内斗，同样可以笑里藏刀地解决掉你。”
“魔族遭天帝忌惮不是一日两日了，两族的矛盾迟早要解决，你以为没了萧伯骥和萧仲忍，萧叔延就能顺理成章接替魔尊之位吗？”
“这三个人，天帝一个都不会放过。”
夏侯飞扬走近一步，注视着夏侯飞鸢，沉声道：“而你，若是再跟萧叔延这么纠缠下去，天帝也不会顾念往日情分。除掉你，简直易如反掌。”
夏侯飞鸢默不作声，拳头无声地握紧了。
“你该知道，你和他的同窗之情早已随着灵净天尊的仙逝一同逝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天族的飞鸢神君，是天帝认定的储君，他是魔，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夏侯飞扬眼里闪烁着狠厉的决绝，用手背碰了碰夏侯飞鸢腰侧的佩剑，挂在剑柄处的银铃叮当作响。
隔着老远，饕餮闻声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夏侯飞扬道：“有些关系当断则断，要手起刀落，才能不留后患。”
——
夏侯飞扬的话夏侯飞鸢只听进去一半，他心中自有打算。
隔天，夏侯飞鸢去了魔界，萧叔延在这里有自己的府邸。
夏侯飞鸢轻车熟路到了地方，守卫估计是受了萧叔延的命令，对他毕恭毕敬地行礼。
侍从将夏侯飞鸢迎进去，端来茶水和糕点：“神君稍候片刻，我家主子有事出去了。”
“不急，我正好也渴了。”
夏侯飞鸢的茶还没喝到一半，门外便传来脚步声，萧叔延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到他，眼前瞬间一亮。
“师兄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怠慢了。”
萧叔延说着，不经意朝桌上一瞥，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这样不好喝的茶怎么也敢给师兄端上来，快去换梅花三弄来。”
侍从忙不迭去取了。
夏侯飞鸢疑惑：“梅花三弄？”
萧叔延笑道：“是我用梅花和青梅烹的，那水也是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师兄尝尝。”
侍从取来后，夏侯飞鸢仔细品尝一番，道：“果然味道清怡，别具一格。”
他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有文绉绉那味儿了，夏侯飞鸢自己也是后知后觉。
萧叔延的笑意更甚：“师兄喜欢就好。”
他情不自禁地牵起夏侯飞鸢的手，头凑了上来。
“师兄尝过了说好，让我也尝尝吧……”
夏侯飞鸢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嘴唇。
“说到梅花，还是方丈山的梅花漂亮。”
萧叔延也不恼，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他微凉的指腹。
“师兄爱梅，更爱世间的一草一木，因为有师兄在，方丈山的每一片草木，在我眼里，都是盛景。”
夏侯飞鸢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没回去看看了。”
萧叔延一笑：“这有何难，我陪师兄回去。”
——
方丈山乃是海上三仙山之一。
此刻，夏侯飞鸢和萧叔延停在上空，俯瞰着这片壮美奇峻的山峦。
处暑过后，暑气云散，凉风袅袅，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萧叔延偏偏要带着夏侯飞鸢御剑，夏侯飞鸢由着他开心。
两人飞到近处，山上草木葱茏，流水潺潺。穿过层层云雾，苍松翠柏环绕之间，矗立着一幢幢青砖碧瓦，连绵起伏，错落有致。
夏侯飞鸢不由得心头一振，萧叔延带着他稳稳地降落在庭院内。
脚刚一落地，夏侯飞鸢心间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明明是“第一次”来，却仿佛来过无数遍一样，除了心情有些沉重外，还多了几分肃然起敬。
夏侯飞鸢环顾四周，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萧叔延问：“师兄笑什么？”
夏侯飞鸢一回头，发现萧叔延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一套装束，身穿弟子服，一头红发变成了青丝。
正是同窗时期的模样。
只不过当年合身的衣裳如今穿上身明显小了两号，被水洗的也有些褪色。
夏侯飞鸢怔怔地望了萧叔延须臾，不禁抬起手理了理他的衣领。
“衣服小了，该做新的了。”
萧叔延也明显一怔，眼中似有热泪闪烁。
“师兄……”
夏侯飞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然回过神，收回了手，僵硬地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我有些触景生情，今天不聊这个。”
他拍拍萧叔延的肩，率先步入学府，萧叔延隐藏起眼底的情绪，默默跟上。
夏侯飞鸢记得当年那场大战，学府早已被摧毁，变为一堆废土。
可如今所到之处，跟记忆中的无半分差别。
时间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那场大战，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夏侯飞鸢问：“你是不是重新修缮了这里？”
萧叔延点头道：“当年一战，屋舍未能幸免。这次从殂落之域回来，我命人将方丈山重建，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什么都没变过。”
只是物是人非，屋舍可以复原，然而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萧叔延的心情难免压抑，他和师兄在这里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他舍不得看着这里荒废。
今日他们师兄弟故地重游，萧叔延知道，要面对的还有那始终没有解开的心结。
“我时不时便会回来看看。”萧叔延试探地去牵夏侯飞鸢的手，没有得到拒绝，便明目张胆起来。
他将夏侯飞鸢的手整个包裹进自己宽大的手掌中，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夏侯飞鸢的手背，仿佛这样能起到一丝安慰的作用。
萧叔延以平淡却认真的口吻道：“我会来打扫房间，整理物品，给花浇水，做点什么都好。方丈山全是师尊和师兄的心血，我不想让这里蒙尘。”
夏侯飞鸢心里难受得紧，唯有沉默。
两人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在这里的生活和修习的过往。
就是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曾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活过，度过一个又一个朝升夕落，寒来暑往，每天闻道、读书、修炼。
夏侯飞鸢仿佛还能听到学堂中传出的琅琅书声，可惜如今人去楼空，周围的一切皆被冷肃包围，寂寥而又空旷。
“当年我们就在这里练功，师尊就坐在那儿看着我们。”
学堂后身有一片竹林，萧叔延指着竹林之中那片宽阔的空地说。
而今那里已经成了杂草的领地，但是不难看出，因为总有人在上面活动，那里的土被踏得平整而夯实。
夏侯飞鸢也被勾起了回忆，淡淡道：“没错，这里也是你挨揍最多的地方。”
萧叔延忍俊不禁，握紧了夏侯飞鸢的手。
他们手牵手缓步朝后山走去。
山路蜿蜒崎岖，小径曲折通幽，萧叔延注意着夏侯飞鸢脚下的碎石，道了一声：“师兄当心。”
而后他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轻声说：“「似兰斯馨，如松之盛」我们总是这样形容师尊。师尊他为人风趣儒雅，身正仪端，擅长因材施教，从不体罚学生，师兄却不一样，对我们超级严格。”
夏侯飞鸢哼了一声，道：“是啊，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讨厌我，好像我是什么天山老妖。没良心的崽子，出事了不还是头一个想到大师兄。”
夏侯飞鸢想到这，难免有些郁闷来气，作势要甩开萧叔延的手。
萧叔延却不会让他那么轻易挣脱，把夏侯飞鸢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郑重其事地道：“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师兄。”
“哼，我才不信。”
“是真的，撒谎我是小狗。”萧叔延认真道，“我心里其实是敬重师兄的，一直把师兄当做榜样。”
夏侯飞鸢靠过来，用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挑起萧叔延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你就是这么敬重我的？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师兄起了歪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