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师兄与师弟
夏侯飞鸢睡着后再次醒来,眼前又是另一幅景象。
相同的房间,昨夜的温存不复存在。
他被萧叔延拿锁灵链铐着双脚,整日困在床榻上,只能在方寸之间移动。
夏侯飞鸢推测这里大概在书中的后半段,也就是在他跳入归墟前不久,天族与魔族的战事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正愣神呢,门扉一开一合,萧叔延走了进来,脸色极差,是暴怒的前兆。
“萧仲忍竟然还活着,你应该很高兴吧?”
夏侯飞鸢:“???”
发什么癫?
场景转变的太快,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萧叔延见他不说话,更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上前一把扼住了夏侯飞鸢的脖子,眸底一片赤红,厉声质问。
“把你锁起来还是学不乖吗?”
“为什么要帮着萧仲忍逃跑,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夏侯飞鸢感受不到脖子上的用力,萧叔延即便再生气,也舍不得对他下死手,这就是他的底气。
他静静凝视着他,因长期被囚,心绪不佳,已变得精神恍惚,目光空洞。
萧叔延望着他,忽然愣住了,颤抖地收回了手。
他的师兄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师兄该是意气风发,玉貌仙姿之人。
他最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何时变成了这副残破不堪,枯瘦呆滞的模样,连一头青丝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灰败枯萎,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他都干了什么?
他都干了什么?!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他还要杀了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师兄吗?
“师兄,师兄,对不起……”萧叔延一把将夏侯飞鸢揽入怀中,口中不停说着道歉的话,悔恨的眼泪汹涌落下,“我……你别恨我师兄,你不许恨我……”
夏侯飞鸢愣愣地被他抱着,萧叔延的眼泪砸在他的肩头,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萧叔延哭。
夏侯飞鸢情绪复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轻轻叹了口气,颤抖地伸出双手,搭在了他的背上。
萧叔延的哭声更大了,紧紧地抱着他。
夏侯飞鸢闭上眼睛,睁眼时画面再次变换。
这次他回到了在方丈山拜师学艺的时光。
身为大师兄的他要在师父不在的时候负责督促师弟们练功。
点名的时候,夏侯飞鸢拿眼一扫,就能看出来缺谁少谁。
“萧叔延怎么没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萧叔延脾气古怪,没人敢跟他亲近,连一个寝室的弟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平白无故翘课。
夏侯飞鸢问不出来,只好先暂且将怒火压下,指导师弟们修炼。
等下课了,夏侯飞鸢直奔萧叔延的弟子寝。
小树不修不直溜,他还就不信了,他这个千年的老妖,还治不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了。
到了寝室,夏侯飞鸢直接推门而入,萧叔延却不在,室内空无一人。
夏侯飞鸢守株待兔,等了萧叔延一整天,直到晚上,天都黑了,这小子才摸黑回来。
卯时起,戌时休,是弟子们统一的作息时间。
萧叔延一瘸一拐地溜进院子,都快到熄灯的时辰了。
“站住。”
这一声“站住”让他僵在原地,是那位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夏侯飞鸢从夜里走出来。
“去哪了?”
萧叔延低着头,支支吾吾憋不出个屁。
夏侯飞鸢抱臂走过来,围着他打量。
这时候的萧叔延个头才到他的肩膀,能被他吊着打。
他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
“脚怎么了?”
萧叔延不看他:“没怎么,崴了一下。”
夏侯飞鸢轻笑一声:“呵,小崽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还敢偷溜出去玩?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
萧叔延抬起头,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夏侯飞鸢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指着他,“小崽子,你再说一遍?”
萧叔延当真实心眼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你,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我要你管我叫师兄!”
夏侯飞鸢被气得冒烟。
这小崽子是半点悔过之心没有,他本来看他脚崴了,还有点可怜他,他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出言挑衅。
这孩子今天是非揍不可了。
第二天,萧叔延起不来炕了,随后又连续三天没来上课。
被揍的。
跟他同寝的有一个弟子好心过来劝他,还被他骂跑了。
这日休沐,夏侯飞鸢正在院中浇花呢,一名弟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喊:“大师兄,你快去看看吧,小师弟他不肯吃饭,不肯吃药,快不行了!”
夏侯飞鸢头也不抬:“不吃就饿着,饿死了拉倒,演苦情戏给谁看呢?”
萧叔延平日就仗着师尊的喜爱,不把他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他教训他是活该。
这都多少天了,一点认错的态度没有,反倒跟他耍起脾气了。
岂有此理!
那弟子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大师兄,你快过去看看吧,小师弟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偷溜出去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夏侯飞鸢放下水壶,拿手帕擦手,冷冷瞥过来一眼,“你们现在都帮着他圆谎是吧?跟萧叔延穿一条裤子,合起伙来对抗师兄,口号叫得响亮,当我不知道吗?一个个要反了天了。”
那弟子扑通一声跪地道:“大师兄,我们不敢啊大师兄,我当真没有说谎。”
“小师弟他出去是为了师尊。”
“呵,还把师尊搬出来了。”夏侯飞鸢往院里的躺椅里一躺,十指交握,放在腹部,朝他一扬头,“接着说,我听听怎么编的。”
“师兄随我去一个地方,一看便知。”
夏侯飞鸢跟着那弟子来到了灵净的寝殿。
那弟子指指院落中的花草。
“师尊一到夏日老是有失眠的毛病,小师弟听说百合花有安神之效,便想趁着师尊不在,摘来种在院子里,等师尊回来,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尽尽孝心。”
“那些野百合都是他摘的,师兄打他那天,是他上山不小心崴了脚,脚疼得下不来,这才耽误了时辰。”
“我们都误会小师弟了,别看他平日里不声不响,性子又孤僻,跟谁都板着一张脸,但还是很有孝心的。”
夏侯飞鸢沉默一阵,道:“百合花,我哪里就有啊,还有种子,他有这个孝心干嘛不管我要,偏偏舍近求远去山上采。”
弟子叹了口气:“师兄还不了解小师弟吗?他对你是既敬又怕,他哪敢问你开口啊。”
既敬又怕?
这两点夏侯飞鸢是没看出来。
这小子讨厌他倒是真的。
倔驴一样的脾气,怕不是赌着一口气,心想:我萧某人就是上山摘野百合,也不要你院里的臭花,到时候让师尊狠狠夸我,气死你。
夏侯飞鸢望着院子角落里那几株枯瘦的野百合,尽是歪瓜裂枣,脆弱的风一吹都要倒了,跟他院里悉心栽培的自然是没法比的。
可一想到这些都是萧叔延瘸着腿,小心翼翼护着运回来,强忍着腿疼蹲在地上挖坑栽花,弄得满脸是土,冒着被师兄惩罚的风险为师尊做的,淤堵在心头的气就跟哑了火似的,没了着力点,只剩下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