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蓝旭认栽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说服了他?”
蓝旭和欧阳烟坐在绵延起伏的草坡高处,看着欧阳风骑着马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居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离开了?”
欧阳烟浅褐色水润的瞳孔中,那个背景慢慢凝缩成一个黑色的小点,她用手指挽去耳畔散落的黑发,语气怅然道——
“我只是告诉他,我对他们的感情已经归零了。我不介意和他们重新开始培养亲情,让这个数字重新开始累积,但是现在的纠缠只会让零变成负数。”
欧阳烟是实话实说,可刚才在听见她这句话后,欧阳风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脸似乎强忍着什么情绪似的。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用冰冷冷的面部肌肉,不甚熟练地扯开一个僵硬难看笑来:“好,想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
那一刹那,欧阳烟是惊愕的,也是震撼的。
欧阳家是真的对这个小女儿倾注了最真实最浓重的爱和放纵。
欧阳风还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一摸欧阳烟的发顶,但是被欧阳烟躲开了,他那只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很久才落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
“就这样?”蓝旭有些诧异,他知道欧阳风是个有血性有野性的男人,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居然就乖乖低了头。
“不然呢?我不愿意走,他总不能绑我走。”
或许欧阳烟的话,对欧阳风来说无异于临死前陡然被改判了缓刑,想要挽回妹妹的欧阳风,除了接受之外,别无他法。
他做出的让步,连历经了无数个世界的欧阳烟都觉得不可思议,最后欧阳风还告诉她:“这里条件艰苦,你如果累了,怕了,不适应了,一定告诉哥哥,如果有人欺负你,哥哥马上来接你回家。”
“值得吗。”欧阳烟喃喃自语道,她看着那个落寞的黑点,终于消失在了碧绿草原和湛蓝天空的交界线,才轻叹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走了。”欧阳烟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起身往帐子的方向走。
“诶,这就走啦?”蓝旭叫住欧阳烟,他坐在轮椅上侧过半个身子,盛大丰盈的白云在他身后绽放着。
“不走还干嘛。”欧阳烟眼睛一转,忽然坏心思地对蓝旭说:“你知道我哥走之前还跟我说了什么吗?”
蓝旭歪着头:“说了什么?”
欧阳烟弯下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她半眯着眼睛靠近蓝旭,在蓝旭眼中,她好似一只傲娇狡黠的波斯猫,踩着柔软的步子慢慢靠近猎物,然后张开嘴——
“就不告诉你!”
蓝旭偏过头笑出了声,再回头时猫儿已经走出去几米远了,男人的声音清朗:“喂!”
“干嘛。”
“你耍我啊?”
欧阳烟理所应当地耸了耸肩:“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是团长吗?”
女孩柔而不娇的声音被草原的清风吹散,飘落在星星点点灿烂的黄色花朵中,那些花朵迎风摇摆,孱弱,却坚强。
她穿着蓝色的蒙古袍,就那样倔强无畏地站在那星星点点之中,蓝旭觉得,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画面了。
蓝旭认栽了。
如冰雪消融般的温柔出现在年轻男人的脸庞,黑沉的眼睛闪动着璀璨的星光,他笑着举起手:“好,是我不对,那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欧阳烟轻哼一声,转身跑远了。
欧阳风离开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千万离那个姓蓝的远一点儿,他不是个好东西。”
欧阳烟当然不会因为欧阳风的一句告诫就真的和蓝旭保持距离,她只是觉得来日方长,现在不想搭理他。
虽然没有去上海打拼,但在欧阳风彻底离开之后。
欧阳烟才真的觉得自己终于要按照本心,彻彻底底为自己而活了。
所以,欧阳烟现在不大乐意和蓝旭交换故事与秘密。
出身文学的她,更想在深夜的璀璨星空下,围着篝火和人们举杯共饮马奶酒,在那种诗一般的苍穹星夜下,她才想听蓝旭的故事,如果聊得投机,说不定她还会回赠给他几段往事。
然后把酒尽欢,所有人在草原上,一起醉去。
至于现在,她忙得很,就让蓝旭那些没说尽兴的话先在肚子里发酵吧。
欧阳烟一身轻松地回到阿茹娜的帐子,就看见王从戎和巴雅尔老人正在炉子前交谈着什么,阿茹娜带着桑桑在做奶豆腐,帐子里奶香四溢。
见到欧阳烟掀帘子进来,两个人都急忙站了起来。
王从戎风风火火的:“欧阳姑娘,你说要留下来当老师,是真的还是故意气你哥哥的啊?”
巴雅尔老人也说:“是呀欧阳姑娘,你要是不乐意可千万别勉强!我们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了,就算是你在我们这里白住着都行,千万别赌气啊!”
欧阳烟握住巴雅尔老人干瘪而微微颤抖的手,对在场的四个人柔声道:“放心吧,我既然说了要留下来,就不会是一时的气话。”
王从戎也激动起来:“真的?真的是真的?”
欧阳烟觉得他眉毛高高挑起的模样有些好玩,于是笑着说:“真的。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能适应多久,也不确定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会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尽我的最大所能去教学的。”
“好啊!太好了!”巴雅尔老人居然热泪盈眶,就连阿茹娜也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接着怜爱地摸了摸桑桑的头,这让欧阳烟感到了一股心酸与内疚。
王从戎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那我!立刻向上面打报告!欧阳姑娘,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我跟领导商量过后,把学校地址给定下来,再来通知你!”
听见这话,欧阳烟有些疑惑:“学校地址?不能用以前的学校吗?”
虽说这里教师奇缺,但巴雅尔老人不是说,以前也有知青当过老师的吗。
“嗨,你有所不知啊。”王从戎重新坐回炉子边,拿火钳子捅了捅炉膛,又递给欧阳烟一块酪蛋子吃:“咱们这地方,就说乌兰乡吧,一个乡就这么几户人家,加起来不到一百人,能有多少小娃娃?”
“所以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固定的学校。为了让这附近的牧民娃娃们都能上课学知识,以前的知青啊,每个星期都得骑马挨个到附近的各个乡,给孩子们上课。”
阿茹娜擦了擦手,往桑桑嘴里塞了半拉奶皮子,随后接话道:“我们都把这个叫马背小学。就是实在是太辛苦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草原上还有狼,遇到牧民转场还很难找得到蒙古包,所以慢慢地,那些老师就不愿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