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两个人，血里有风
在欧阳烟的许可下，巴雅尔老人用蒙古语跟在场的其他人说了几句话。
那些牧民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纷纷快步赶回家去了。
“叔，这些病畜少不了要打针，我估计你们常备的药品恐怕不全。”
“啊？这可咋办？”
阿茹娜听了欧阳烟的话，也跟着发愁。
她家也有一头便秘了好几天的小牛犊子，光吃不拉好几天了，都快给憋死了，也想叫欧阳烟给瞧瞧。
她昨天在她公公面前提了一嘴，但被公公告诫了，说不能耽误欧阳姑娘的行程，她就没再在欧阳烟面前多嘴。
“这些药，场部的卫生所应该会有。”
于是欧阳烟让巴雅尔老人又去给场部打了个电话，叫王从戎晚些时候再过来。
“我先瞧瞧那些生病的牛羊，把需要用到的药品写下来。”
欧阳烟说，“还得麻烦您跟王部长说一下，他来的时候，顺便把这些药带过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巴雅尔老人又是感激又是内疚。
他看得出来，欧阳烟是个有心气有本事的姑娘。
她那双眼睛，是狼的眼睛，和普通人不一样。
但是，却和当年来到这里的蓝队长一样。
他们身上有一种，和普通人都不同的，感觉。
历尽千帆的巴雅尔老人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当年，他看见蓝旭的第一眼时就知道，那个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属于这里。
正如他看见欧阳烟的时候一样。
这两个人，血里有风，注定要飞走的。
但这片辽阔而危险的草原，已经困住了一个蓝旭了。
苍鹰跌落泥沼。
巴雅尔老人眼眶发热，他很害怕，害怕会再困住一个欧阳烟。
就在刚才，欧阳烟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转身蹲着跟吉雅小闺女说话时候的那种神情——
简直和几年前，蓝旭从黑色的骏马上跳下来，走到他孙子面前，蹲下来摸头对他笑的神情，一模一样！
“唉……走吧，走了好啊。”
巴雅尔老人知道自己的罪过已经很大了，他对不起蓝旭，要是再对不起欧阳烟，恐怕今生死了都升不上长生天。
对于巴雅尔老人心底深处的恐惧和内疚，欧阳烟无知无觉。
这里的牛羊，生了病大多还是按着当地流传的土方子治疗。
有的病得轻的，还能走路的，体型小一些的牛羊，陆陆续续都被牧民们牵了过来，临时都关在巴雅尔老人家的羊圈里。
这个季节鲜少闹瘟病，所以欧阳烟也没有让他们把这些牲畜进行隔离安置。
一时间，原本安宁寂静的草原上，各种高低起伏的牛羊叫声和鞭子抽打声响成一片。
欧阳烟按照在原世界学习到的知识和记忆，分别给这些病畜对症下药。
阿茹娜本想给她帮帮忙，但是她写不好汉字。
于是巴雅尔老人就找了个会写的人来帮欧阳烟。
这个人居然是大图。
欧阳烟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这家伙就是个好吃懒做的酒蒙子，没想到还有点儿真本事。
大图早没有了昨晚那种盛气凌人，凶神恶煞的脸笑得憨傻：“我来给你帮忙啊欧阳姑娘！”
于是，欧阳烟每诊断完一只病畜，就报出一到两种药品的名字，大图就拿个本子在旁边记录。
遇到听不懂的字，他就红着一张凶脸问欧阳烟。
欧阳烟时常还要问牛羊的主人一些问题，大图就帮着翻译。
他性子急，遇见哪个牧民吞吞吐吐说不清楚或者记不清楚的，他就骂人家不操心。
全然忘了自己昨天晚上醉酒误事，赔了一头小牛犊的事儿了。
阿茹娜则在旁边帮他们安抚牛羊，端端水盆什么的。
他们这边忙得热火朝天。
然而另一边，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巴雅尔老人却神色紧绷，灰白的胡须在风中凌乱飘荡。
他身边的牧民看着欧阳烟那熟练又冷静的样子，激动地跟巴雅尔老人说，想让欧阳烟跟去自家圈里，看看那些病得走不动路的，或者快要生崽的牛羊马。
毕竟能被牵过来的还是少数。
然而话一开口，就被严肃的巴雅尔老人训斥了。
“都给我记住，欧阳姑娘不是来当老师也不是来当医生的！人家是要走的！要走的！”
“长生天护佑，她已经帮咱们救了不少牛羊了，绝对不能耽误人家！”
巴雅尔老人骂完，也不顾众人的脸色，转过头遥遥望着欧阳烟，犀利如鹰隼的目光隐隐又一瞬间的浑浊。
欧阳烟诊断完最后一头牛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
在这个过程中她深切体会到了实践是最好的老师的道理。
一开始还因为知识运用生疏，斟酌着不敢下手，到了后面基本已经从熟练到麻木了。
连用药也大胆了不少。
这些草原上的牛羊和牧民们一样，逐水草而居。
各家各户的饲养习惯和规律基本相同，所以基本上大病没有，都是一些肠胃上的毛病。
巴雅尔老人拿着大图记好的药单，急匆匆地去给王从戎打电话。
后者在电话那头把药物名称都记下来以后，说有些药物场部也没有，恐怕还得到两千公里之外的边境军队驻地去找。
“正好我下午要去那边的场务连送点儿物资，就是等赶回来怕是得到明早了。”
于是王从戎和欧阳烟商定，明天一早王从戎再把药品送来，到时候顺便把欧阳烟接走。
就这样，欧阳烟离开的时间又推迟了一天。
她本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挂了电话就赶回圈里继续忙碌了。
那些牧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一个两个挤着要给欧阳烟打下手。
帮忙是一方面，另外他们也想趁机多跟欧阳烟学几手，毕竟草场上，牛羊生病是常有的事。
但有个能给牲畜治病的医生，可不是常有的。
只不过那些牧民们还没等靠近，就被大图给凶走了。
他拿着记药本，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站在一头便秘的牛犊身边，喝道：“一个个字写得跟蚯蚓回家找他娘似的，还敢给欧阳同志帮忙？”
大家不服气的冲他喊：“拉倒吧，你那狗啃字还是蓝队长教你的，给你傲的！”
欧阳烟听见那三个字，给羊羔查看结膜的手一抖，收获一声虚弱的“咩咩”。
“有那闲工夫，麻溜儿回去做点好吃的送来，这是正经事儿！”
当地人都是淳朴真诚的。
闻言一抬头，嚯！
日头都挂到正中央了，才意识到人家欧阳烟一个小姑娘，愣是毫无怨言给他们忙了一早上。
这才三三两两地散了，张罗着回家做奶豆腐，炒米和手抓羊肉去了。
与此同时，青岛欧阳一家。
冷灶冷桌，没有一个人有吃饭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