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卖了她
稻花村地处偏远，村子里人不多，祖祖辈辈都以种地为生。
程瑶从小就有个不敢对人说的秘密，她可以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譬如长着长长脖子的四只脚的鸡、大脑袋小身体的人参娃娃、刚刚死去不久茫茫然的魂魄，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小精灵。
那些东西有些在村外，悠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有些喜欢热闹，会躲在村子里看人类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生活。
程瑶有个很要好的‘异类’朋友，是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精。
她在家里排行第三，上头有个哥哥，有个姐姐，后面还有个蹒跚学步的弟弟。
这一日，程瑶和姐姐去山上挖野菜回来。
在家附近，程瑶看见了她的好朋友兔子精姑娘。
这小兔子精刚刚学会化形，大概是还不太熟练，所以脑袋上面顶着两个长长的耳朵，毛茸茸的尾巴也露了出来。
前两日程瑶请兔子精吃了几个酸甜可口的枇杷，所以今日兔子精是专门来回礼的，她塞给程瑶几朵蘑菇就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程瑶抱着蘑菇兴高采烈地跟上了姐姐。
程家一共四个孩子，母亲在生下幼弟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父亲一个人要顾着地里的活儿，还要照顾家里，三十来岁的年纪，身形却黝黑佝偻得如同五旬老汉。
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程瑶打从记事起，就不知道吃饱饭是个什么滋味儿。
家里所有吃的都先紧着大哥和小弟，然后是祖母，再是父亲，最后才是程瑶和姐姐程大妞。
不过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回到家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味儿，祖母竟然把家里那只唯一下蛋的老母鸡给炖了！
程瑶和程大妞姐妹俩面面相觑，最后闻着这香味，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用力吞了吞口水。
“大妞、瑶瑶，你们回来了。”程父从屋里出来，他先把程大妞给支开，然后颇有些愧疚地看着程瑶。
“……”
程瑶从小不被祖母待见，祖母有时还会喊她‘赔钱货’，所以平日里面对祖母的时候，她总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还学会了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
此刻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程瑶心底蓦地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程父舔了一下唇瓣，说：“镇上李员外家的小少爷日前坐船游玩的时候，被水里的水鬼给摄去了魂魄，他们家请来的法师说了，须得找一个与李小少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月圆之夜由法师做法，把、把此人给抛进水里，就能迷惑水鬼，继而把李小少爷的魂魄给……给换回来。”
“我？”程瑶抬手指了指自己，忍着哭腔问：“阿爹的意思是，要把我卖给李家，让他们淹死我，去换回李家小少爷吗？”
“……”程父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别开了脸。
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家中老母亲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大儿子再过两年，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
可家里一家老小吃都吃不饱，家徒四壁之下，有哪家姑娘肯嫁过来？
李家说了，会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就当是……买了三丫头一条命。
一百两银子……自己不知道要累死累活地伺候那几亩田地多少年才赚得到！
“是爹对不起你！”程父说着，抬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破旧的厅堂里，一家六口坐在了饭桌前。
程家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吃顿肉，因此祖母端着一盆鸡肉上来的时候，几个孩子眼睛立马就直了。
程父夹了个鸡腿，想要放进程瑶的碗里。
不过被祖母狠狠瞪了一眼之后，那鸡腿拐了个弯儿，最后落到了小儿子的碗中。
祖母往程瑶的碗里夹了一块鸡屁股、一块鸡脖子，就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吃！”
“……”
一顿午饭就这么吃完了。
李家很快来了人，是个矮胖的婆子，穿着藏蓝色的比甲，一副鼻孔朝天看人的模样。
程父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了屋里。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八岁的程瑶被那矮胖妇人像拎鸡仔子似的拎了出去。
大哥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嗫嚅着不吭声，父亲别过了脸去不愿看。
只有程大妞和小弟程小宝哭喊着追上去，却很快被李家的两个家丁给推搡开了。
程瑶没有回头看家人。
不，从父亲为了钱让她去送死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程家的人了。
破旧的马车摇摇晃晃，程瑶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冷，于是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她知道家里贫寒，可程瑶总觉得，不管怎么样，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事情。
可是现在，为了一百两银子，阿爹卖了她。
大哥和小弟是男孩子，卖不得，阿姐再过一两年，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可以嫁人换彩礼钱，只有她。
八岁的程瑶，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恨’这种感觉。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李员外家。
随即程瑶就被一干丫鬟婆子给带去沐浴了，浴桶里放着密密麻麻的新鲜花瓣，她们把她放进浴桶里去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又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这还是程瑶长这么大，第一次穿属于自己的新衣服，此前她穿的，都是哥哥姐姐的旧衣服。
然后程瑶被蒙上眼睛，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背着她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程瑶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儿，她正梦见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滚来滚去地撒欢儿，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面大鼓，那鼓轰隆隆地自己响了起来。
被吓得不轻的程瑶直接醒了过来。
周围人声鼎沸，程瑶眼睛上蒙的布条已经被摘了下来，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看见了最前面一个身穿太极八卦服的瘦高老头，旁边有人恭敬地喊他法师。
那法师的跟前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见法师大喝一声：“呔！”然后含了一口不知道是酒还是水的东西往手里的七星剑一喷，那七星剑划过一道绚丽的火光，在法师手里被舞了几招之后火光才渐渐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