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寻真秘源

    宋雨薇转身，以手遮目，陈南则迅速褪去湿衣，换上干爽的衣物，这一系列动作不过瞬息之间。若非他对这个时代服饰穿戴尚不熟练，以他在现代军营的速度，三十秒内便能整装完毕。

    “你的身手真是敏捷！”宋雨薇惊叹道。

    陈南笑道：“皆是磨砺所致。夜幕下的紧急集合，若穿衣稍慢，便会迟到，随之而来的便是严苛的惩罚。”

    宋雨薇诧异：“你们军队竟有此等训练？我怎从未耳闻？”

    陈南心中一凛，不慎泄露了秘密。夜间紧急集合乃现代军队特有，这个时代并无此训。此世之军，能列阵，善射击，懂筑防，识图行军，便已足矣，至于白刃战与夜行急行，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他连忙掩饰：“幼时曾在少林寺修行，那些老僧喜于磨炼我们这些小沙弥，常于深夜突袭集合，稍有迟缓便遭责骂，衣衫不整更是免不了皮肉之苦。久而久之，速度自然提升。”

    宋雨薇沉吟：“此法似颇有效，将来我们若拥军，也应如此训练。”

    陈南心中暗自为宋大小姐未来的部下祈福。夜间紧急集合，实乃苦差，初入伍时，他深受其苦，如今因他之故，华夏士兵将提前数十年体验此等艰辛……罪孽，罪孽。

    江水浸泡太久，体温流失严重，即便换上干衣，仍感寒意。陈南急忙拾柴生火，幸而所寻之柴极为干燥，燃之无多烟，实乃天赐之福。若是潮湿之柴，烟熏之烈，足以令鼠毙，彼时二人将面临被烟熏或受冻的抉择，实属难堪。

    火起，地穴之内温暖渐升，二人终得回暖。陈南打开干粮袋，取出面饼、熏肉、炒米等递给宋雨薇：“食用些许，恢复体力，虽非佳肴，却能充饥。”

    食物粗陋，味不佳，但饥饿之时，宋雨薇哪还顾及口味，自昨晚至今，粒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她取熏肉置于火旁略烤，便大口咀嚼。陈南亦如是，将熏肉烤热，露出雪白牙齿，用力撕咬。同时，他以两碗盛水，置于火上，待水沸，小心翼翼移开，各置面饼一块于其中，使之软化。熏肉毕，面饼松软，黑乎乎一碗，状似不悦之物，却胜于干嚼面饼。

    陈南在那两碗不起眼的食物中撒入少许盐，递与宋雨薇一双筷子：“请用。”

    宋雨薇捧碗大口吞咽，这是她十几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口热食，虽貌不惊人，味亦不佳，却让全身暖流涌动，精神焕发。她放下碗筷，好奇地望向陈南。

    陈南已速速解决了自己的那份，见她注视，略显尴尬：“何故如此看我？”

    宋雨薇答：“无他，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陈南问。

    “好奇你究竟是何人。以你的身手与机智，在许连长麾下不应仅是一名无名小卒，但我与连长相交已久，却从未听闻你的名字。况且，你应对困境的能力超乎常人，无论情况如何恶化，你总能泰然处之……我从未遇见过如你般杰出的年轻人。”宋雨薇直言不讳。

    陈南淡笑：“过誉了，我并不出色，相反，我十分平凡，这些技能不过是生存所迫罢了。”

    “生存所迫？”宋雨薇兴趣更甚。

    “是的，若非必要，我绝不愿习得这些。但环境逼迫，要么学会，要么死亡。你眼中看似炫酷的技能，实则是我的生存本能。”陈南解释。

    宋雨薇心生怜悯：“你定是从小历经磨难，否则怎能掌握如此多的生存技巧。”

    陈南轻描淡写：“作为孤儿，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他不愿多谈自己，以免露出马脚。“宋小姐……”

    宋雨薇打断：“叫我雨薇就好，小姐之称太过生疏。”

    “好吧，今后我唤你雨薇，你也直呼我名，陈南，即是我之名。”陈南说道。

    “陈南，这名字比李三雅致许多。你想问什么？”宋雨薇问。

    “为何你一个弱女子，要冒险至南通做此危险之事？你可知道，一旦被捕，后果不堪设想？”陈南问道。

    宋雨薇微笑：“的确危险，但总需有人去做……若无人敢为先锋，我们何时才能推翻腐败至极的朝廷，建立太平盛世？”

    “这是男儿的使命！同盟会难道没有男儿了吗？怎会让你一女子涉此险境！”陈南道。

    宋雨薇翻了个白眼：“没想到你如此大男子主义！”

    “这并非大男子主义，女子本就不该涉足战场！”陈南认真强调。

    宋雨薇语气中带有一丝忧伤：“然而，我们早已置身其中。商朝时，妇好皇后便领兵征战四方，所向无敌。两千多年来，刀光剑影中不乏女中豪杰，花木兰、平阳公主、陈硕真、唐赛儿、王聪儿……至太平天国，数以万计的女子披甲上阵，屡败清军，以血肉证明女子不输男儿。你知道吗？我的祖母便是太平军的女将，在侍王李世贤麾下屡建奇功，死于她手的清军参将以上将领，不下四位！”

    陈南闻言，不由咋舌。参将相当于现代的上校，指挥数千人，是高级军官。宋雨薇的祖母能斩敌数名参将，实为非凡。难怪宋雨薇敢于孤身赴南通策动新军起义，原来勇气源自血脉！

    “你祖母后来怎样了？”陈南问。

    宋雨薇苦笑：“还能怎样？四十年前，天京城破于曾国藩之手，天国覆灭，侍王率残部转战福建，虽有胜绩，却无力回天。为求生，他们卖身为奴，乘船前往南美洲……众人皆知，到了那里便是奴隶，能否重返故土，未可知也。但为了生存，别无他法。”

    19世纪，正值美洲大开发，矿产丰富，土地广袤，铁路横贯，急需人力。美洲原住民因长期残酷殖民统治而锐减，殖民者遂从非洲与亚洲引入劳力，黑奴与勤劳坚韧的华人成为首选。因此，在广东、福建等地，众多破产农民含泪踏上前往美洲的航程，非主动求职，而是被卖为“猪仔”。19世纪下半叶，中国战乱频仍，太平天国、捻军起义、同治回乱……一波接一波，制造了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这些难民成为了大洋彼岸殖民者的宝贵资源。

    正因如此，太平军残部得以一线生机。在濒临全军覆没之际，上万人随李世贤卖身为奴，远渡重洋，抵达遥远的美洲。这意味着，太平军并未完全消亡，尚有火种留存，只是，与祖国隔海相望，再无回天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