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湖跃龙潭
宋雨薇怒火中烧，胸口憋闷至极，一口气血几乎逆涌而出。她多么想揪住曹老大衣襟质问其背叛之由，这几日接踵而至的背叛与出卖，令她不禁质疑，自己所坚守的道与志，是否真如镜花水月？为何众人皆欲置她于死地，而援手者寥若晨星？
然而，质问未出口，曹老大枪已出鞘，陈南却以一手雷回敬……此人似乎对手雷情有独钟，无论何地，皆携双雷，稍有风吹草动，雷先行。那雷精准命中马克沁重机附近的要害，机枪手未及反应，轰鸣中化为飞灰，机枪亦被掀翻，连同数名跃起欲攻之伏兵一同倾覆。曹老大被爆炸余波震得踉跄，一块碎片嵌入大腿，痛呼倒地，血如泉涌。
此雷一举破灭曹老大精心布局之杀局，伏兵们人仰马翻。马彪趁乱向船上掷出另一枚手雷，时间紧迫，不及引燃，但伏击者早已心惊胆战，再见雷来，慌乱如鸟兽散。宋雨薇与接应的夫妇三人，手持毛瑟手枪，二十发弹匣在近战中尽展威能，半艘沙船瞬间陷入弹雨，敢露头者皆饮弹，哀嚎四起。这些伏击者做梦也未料到，这群看似穷途末路的起义军竟如此悍勇，一时竟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马彪趁机扶起许慎行，向陈南方向奔去。宋雨薇与夫妇二人边开火边后撤，毛瑟手枪弹壳纷飞，如雨般洒落沙船，死死压制住伏击者，转瞬拉开距离。
曹老大捂着大腿伤口爬起，见宋雨薇等人迅速远离，怒不可遏。他原受同盟会之托，承诺接应起义失败者撤往上海，却不料消息泄露，南通知府以双倍高价诱其叛变，他未能抵挡诱惑，率众兄弟及一小队清军在此守候，待宋雨薇起义失败，便欲擒此胆大女子，以求清廷封赏，享尽荣华。
江湖中人，最重信义，他背信弃义，一旦传开，必遭同行唾弃。如今他已无退路，唯有抓宋雨薇换得富贵，或是一大笔财富，远遁他乡，隐姓埋名，绝不能让宋雨薇逃脱！
他咆哮：“追！你们这群废物，给我追！一个都不许放过！”
手下皆为贪财亡命之徒，民族大义于他们而言，不过浮云。那些清军更是如此，虽伤亡惨重，但高额悬赏就在眼前，无人顾及其他，纷纷提枪跃船，乱作一团，向宋雨薇等人射击，边追边射。
他们枪法平平，但众多枪口齐射，火力密集，一排枪林弹雨中，本已受伤的许慎行大腿再中一弹，倒地不起。马彪正欲拉他，自己腹部亦中枪。这位淮南硬汉怒吼：“狗贼，老子跟你们拼了！”不顾伤口血流如注，左手撑地，艰难起身，右手握枪，向逼近的追兵连连开火。许慎行亦拖着伤腿半跪，用未伤之手举枪反击，二人枪法精准，连毙三人，追兵震慑，纷纷跪地还击，不敢再进。
宋雨薇悲呼：“徐连长！”
许慎行牙缝渗血，低吼：“莫管我们，快走！”
宋雨薇摇头，毛瑟枪扫出一片火力，勉强压制追兵，随即向许慎行冲去。陈南拽住她：“你要做什么？”
宋雨薇怒喝：“放开，我要救他！”
陈南道：“你救不了他，却只会同归于尽！”
宋雨薇双眼通红：“难道又要我抛弃他们？这一路我已抛下太多，不能再丢下任何一个！”
陈南不容分说，拉她便跑：“别让他们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宋雨薇奋力挣扎，踢打咒骂，试图摆脱。自起义失败以来，她已抛下太多人，不愿再舍弃任何一人。但天不遂人愿，急促的马蹄声骤起，一队清军骑兵杀至。他们近在咫尺，马蹄扬尘，陈南等人亦清晰可见。
清廷显然意在斩尽杀绝，不让任何起义者生离此地。
那对夫妇交换眼神，对宋雨薇喊：“快走！”随即迎向骑兵，冲了过去。
宋雨薇哭喊：“别去送死，回来！”
许慎行怒吼：“李三，你这废物还想活吗？快带她走！”
话音未落，他又中一枪，腹部血如泉涌。幸亏元年式步枪子弹威力不大，他仅是身形一晃，未倒下，反而更加凶猛向曹老大开火，誓要拉其陪葬！
陈南见状，知若不走，六人皆将陨于此。身为职业军人，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不愿无谓牺牲。三年之后，一个辉煌的时代即将开启，他不甘在那幕启之前倒下！他对宋雨薇道：“宋小姐，得罪了！”不由分说，将她扛起，飞奔而去。
曹老大目赤，嘶吼：“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回应他的，是毛瑟枪密集的枪声。许慎行与马彪，两位伤痕累累的硬汉，拼死支撑，向十倍于己的敌人开火，欲害宋雨薇，须先踏过他们的尸体！
那小队清军骑兵同样遭遇顽强抵抗。那对夫妇藏于两树之间，用毛瑟枪向沿小路疾驰的骑兵猛烈射击，目标皆为战马，猝不及防，清军数马被击倒。骑兵分散包抄，马刀寒光闪烁……
不过片刻，四支毛瑟枪相继沉默。
陈南沿江边小路狂奔，负重如飞，速度惊人。但马蹄声渐近，数十骑兵紧追不舍，距离不断缩小……
人力终难敌马速，无论如何，无法逃脱。
陈南边跑边问：“还有后手吗？”
宋雨薇痛苦道：“没了……好不容易与曹老大达成协议，由他接应撤退，怎料他会背叛……我们无路可走了！”
陈南咒骂：“该死！”
宋雨薇已恢复冷静：“李三，放下我，我挡他们，你快逃！你跑得快，江边芦苇丛生，港汊纵横，只要我拖住他们几分钟，你就有机会！”
陈南道：“我不会躲在女人身后！”
宋雨薇道：“不听我的，我们都得死！”
陈南道：“那就一起死吧！”
砰！
后方枪响，子弹擦过陈南头顶，未中。一名清军骑兵军官双腿夹马，双手持马枪，退壳上膛，厉声道：“站住！否则一枪毙了你们！”
陈南回头，双方距离仅剩五六十米，除非生翼，否则难逃。他问宋雨薇：“会游泳吗？”
宋雨薇答：“会。”
陈南一喜，问：“技术如何？”
宋雨薇答：“横渡过密西西比河孟菲斯段。”
孟菲斯段宽达1380米，水流湍急，一女子能横渡，体力与泳技均非凡。陈南道：“回去要感谢你父亲教你游泳。”
宋雨薇诧异：“为何？”
陈南未答，突然加速，避开几发马枪子弹，冲上小坡，纵身一跃，两人划过短促弧线，噗通一声，坠入激流。
至此，宋雨薇方悟，他让她感谢父亲教她游泳，竟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