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种得拿机枪扫
周日上午，苏平正要动身去打工时，苏妍拿着一沓资料叫住了苏平。
“沫沫还在睡的吧。”
“嗯，刚刚确认过了。”
苏柔跟在苏妍身后，一身粉恐龙睡衣，拽着身后的尾巴，打着哈欠坐在沙发上。
“福利院的调查出结果了？”
“嗯，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当面跟你们说。”
苏柔眼睛朦胧，疑惑的望向二人。
苏平坐在沙发另一边，等待苏妍开口。
苏妍神情严肃，没有过多铺垫直接开口：
“这家福利院在十年前经历过一次易主，在现在的院长接手以前，是一家地产老板在管理。”
“还有这种事？”
苏妍翻开一页，接着说：
“根据我的调查，十年前之所以会易主是因为疑似涉嫌违法使用童工。”
“地产老板疑似涉嫌使用童工，原来如此，难怪苏沫儿对待房东这一身份的有些偏激。”
“不仅仅如此，接下来才是重点。”
“十年前福利院里一个八岁的女孩死于一场风寒。”
苏平一愣，出言发问：“十年前的八岁女孩，那岂不是和苏沫儿同岁吗？”
苏柔清醒了许多，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接过苏平的话头，说：
“和沫沫同岁的女孩死于一场风寒，而且这个时机恰好就是福利院易手的时间点，这很难不让人去联想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易手的具体时间是？”
“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
“涉嫌使用童工，如果假定确有此事，那么福利院易主和女孩的死有一种猜测最合理。”
“萨拉肉窝事件。”
“女孩的死是福利院易主的导火索。”
苏平苏柔同时开口，彼此对视一眼。
“地产老板贪图福利院低廉的童工劳动力，却对童工本身疏于照料，因此导致了女孩疾病的恶化，后来又因女孩的死渐渐掩盖不住童工的事情，才会转手福利院。”
苏妍点头，同意苏平的说法。
“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
十年前，正是很多法律尚未完善的时期，不少擅长钻漏子的人都在用各种方法敛财聚权。
“现在还只是猜测，我今天去福利院调查一下吧。”苏平起身说道。
“沫沫那边可以尝试打探一下吗？”苏柔出声询问。
“最好别，要是刺激到她就不好了，线索来源并非只有一条，如果可以，我们还是暗中把这件事调查清楚。”苏平摇头否定，有了楚心悦的前车之鉴，并不认可可能会踩雷的做法。
然而令意想不到苏平的是，苏沫儿就在这时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眼神复杂的望着三人。
“沫沫，你醒了。”
“嗯，刚醒，你们在聊什么嘛？”
苏平故作一笑，说：“没啥，我们在讨论上学时候遇到过的奇葩老师呢。”
苏妍尽量不着痕迹的收起资料。
“这样啊。”苏沫儿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的在沙发中间坐下来。
苏平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苏沫儿一直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不论是对待原主的冷嘲热讽，还是如今苏平的搞怪耍宝，始终中正平和。
可如今的她看起来有点忐忑，双手局促的纠缠在一起，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的目光。
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犹豫要不要坦白。
苏沫儿大抵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苏平心中了然，驱散眼眸里的一丝轻佻，越过苏沫儿无声的望向苏柔，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缕责备。
“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吗？”苏平突然问道。
苏沫儿诧异，显然没想到苏平会这么问，想了想还是低下头表示拒绝。
“不了。”
苏平见此，微微一笑，把话头指向苏妍：“大姐，我记得你上初一时，把爸珍藏的瓷器掉包拿去学校炫耀，结果一不小心摔碎了，到现在书房里摆着的还是那个高仿吧。“
苏妍脸上有些挂不住，打着哈哈，说：“好像确实有这事儿哈，怎么了。”
苏平不回答她，接着对苏柔数落：“二姐，当时是谁整天幻想自己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个飞踢把爸从二楼楼梯口踹下去，害得爸躺了小半年的病床。”
苏柔抓住恐龙尾巴捂住发烫的脸，小声嘀咕：
“别说了，别说了。”
苏平目光收回，仰头看向天花板，略微停顿后，手指向自己，直视同样在看着自己的苏沫儿。
“最后再说说我，以前因为各种原因，不怎么受待见，总是说话没人理。因此总想做点什么来吸引别人的目光。”
“我想想，苦练烘焙技术结果泡好的咖啡被直接扔掉，钻研我不喜欢的无聊文章想与人探讨却被拒之门外，想着做些家务却不小心打碎了古董挨了一顿骂……”
苏妍和苏柔的心头像被人拿了锤子狠狠的锤了一下，看向苏平的的眼神中带着无尽量的悔恨。
苏平掰着指头一件件细数，最后十个指头都用完了话还没说完，不由得尴尬一笑。
“我的糗事，一时半会儿还真难以讲完。”
苏平目光转向苏沫儿，发现苏沫儿定定的望着他。
连苏沫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苏平毫不犹豫的揭开过往的伤疤时，那个面容总是挂着一丝淡淡笑意的人为了她选择自嘲时，看着这一切，她的心会不自觉的揪紧。
就好像，苏沫儿在心疼他一样。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想告诉你，每个人大概都有些能说不能说的秘密，这没什么，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嗯。”
“如果哪天你有什么心事不吐不快，那么我，二姐，大姐都在这里，随时等你，不过再过多久我就不在这里了，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还是赶快哦。”
“嗯。”苏沫儿只是低头回应。
苏平见此，无奈的笑了出来，起身摸了摸苏沫儿的头，说：
“那我先走了。”
“别走。”
苏沫儿抓住了苏平的衣摆。
“我现在有话想跟你们说。”
闻言，苏妍和苏柔面上一喜，上去贴坐在苏柔两边，手臂轻轻环住苏沫儿，像是在抱一只受惊的小猫。
“10年前，那个时候的福利院并不是现在的院长在管理，而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板。”
“老板雇佣讲师培训我们最基本的机械知识，经常一讲就是大半天，恐吓我们完不成任务就没有饭吃。”
“当时的福利院环境很糟糕，很多时候孩子们有病都是自己熬过去的。”
“我们进入流水线替他干活，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是错的，因为老板一直在给我灌输我们是没人要的孩子，是累赘，能给我们这样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苏沫儿蜷缩在二人怀里，顿了顿，接着说：“我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总跟我说长大了要去外面看一看，要考上最好的学校，见最美的风景，到时候带上我一起去。”
“我很崇拜她。”
“后来有一年冬，机器坏了需要维修，众多孩子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会维修，老板为了省钱，就让我们去，说完不成不许吃饭。”
苏平听着苏沫儿的讲述，大致明白了后来的走向。
大雪飘飞，工厂没有暖气，两个孩子穿着臃肿不堪的脏色棉袄，手指被机器的铁皮冻的僵硬红肿。
“姐姐，我好冷好饿啊。”
“沫子，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明明是在冬天，女孩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水，让比她矮一个头的女孩先回去交差。
“那我少吃一点，多留一点给你。”
“嗯。”
然而，回来的时候，女孩却没有去吃属于她的伙食，而是直接倒头在床上睡了下来。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苏沫儿呆呆的盯着呼吸渐渐微弱的女孩，伸手一摸，床单湿了一大半。
她无法抑制的尖叫出来。
女孩被送去就医，可时间太晚，身体太糟。
享年十岁。
医生在门口无法自已的怒骂老板干什么吃的，能特么拖到现在才来。
老板只是敷衍和赔笑。
后来发生的事想必不用再重复一遍了。
“自那时起我一直觉得如果自己没那么软弱，能跟她一起做完，如果能及时发现她的病情，明明有那么多挽救的机会，可我却，什么也没做到。”苏沫儿说这些话时，几乎快要泣不成声。
苏柔抱住苏沫儿，轻声安慰。
苏平和苏妍对视一眼，能清晰看见彼此眼中的阴沉和怒火。
二人同时起身，走出门外。
苏妍拳头始终攥紧，问：
“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这种得拿机枪扫。”
开玩笑一般的话语下是无法掩藏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