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一拳不冤
说出这话时，苏平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会不会踩中雷区。
老太太神情一滞，没有苏平预想中的或喜或怒，只是叹了口气。
“小伙子，你姓甚名谁？”
“苏平呢。”
“悦悦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光景吗？”
“没有。”
老太太颓然，不太想接着说下去。
“老太太，是我追的您孙女哦。”
“真的？”
“当然，您女儿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有不少追求者，我属于撞大运才能追到。”
“害，悦悦就喜欢瞎忙活，平日里在家也不肯闲着，总是四处串门，帮这帮那 ，邻里也都夸这孩子心善热心肠。”
说完这些，老太太振作几分，嘴巴几度张开终是坦言：
“苏平你是个很好的小伙子，我家悦悦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好小伙喜欢好姑娘，这很好，可我们家的光景实在不好，我怕到时候你们因为钱这种俗事闹得不欢而散啊。”
老太太很开明，也很清醒。
“我无法向您保证什么，我只会告诉您我会尽我所能。”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太抚摸着苏平的手。
苏平清晰的感受一个个老茧的凸起和手掌的粗糙，这让他想起了前世总是拿把扫帚追着苏平打的奶奶。
那是一位在守旧年代一脚把红杏出墙的爷爷踹出家门办离婚，又独自一人把父亲拉扯大的刚强女性。
现在，在这位老太太身上有同样的感觉。
欺骗这位老太太，仿佛就像在对着自己的奶奶撒谎一样，负罪感让苏平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太太，心悦最近一直闷闷不乐，一问她说是因为以前的房东不开心，具体细节她也不肯告诉我，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事说来话长，差不多半年前，悦悦在外地打工的父亲出了事，从二楼摔下来，一摔就摔出病来，要做手术，可手术费加上后续的住院费二十多万 ，我们哪里来这个钱呢？”
“消息传到家里，悦悦心急啊，拉下脸四处去找邻居借钱，邻居念着悦悦的几分好又见她确实可怜，纷纷出了钱，东借西借凑足十五万再也借不到了。”老太太谈及此处已是有些哽咽。
“这时候，房东来了，直接给了我们十万填上了这个窟窿，还跟我们这钱不着急还，啥时候有钱了再还。我们当时又是感谢又是保证说一定尽快还，谁知道钱还没还完，人就先走了呢。”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
“请节哀。”
苏平搀扶着老太太一步步走向回家的路，他心里打算快到家时找机会开溜，却不料半路遇见赶来的楚心悦。
“奶奶，你怎么才回来，不会又跑到坟地去看爷爷了吧，都说了一把年纪了别总是往外跑，外面黑灯瞎火的也没人能看见你，万一……”楚心悦走过来，皱起的眉毛显示她的不满和担心。
“悦悦，看看我遇见了谁？”
“啥？什么遇见了谁，总不可能爷爷从地里爬出来了吧。”楚心悦走近，才发现老太太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苏平？”
“呦，你好。”
苏平尴尬的挥了挥手，飞快的走到一边，对二人说：
“哈哈哈，我先走了，拜拜喽。”
“天都这么晚了，不留下来吃过饭再走吗吗？”老太太出声挽留。
“不用了不用了。”苏平只想趁没露馅前赶紧开溜，然而事与愿违。
一双手突然出现捏住苏平的肩膀，苏平害怕的侧着身子打量这只手，明明手形很好看，可苏平只觉得被来自地狱的手抓住了。”
“我奶奶让你留下来吃饭没听见吗？”楚心悦声音阴寒，皮笑肉不笑的望着苏平。
“听见了，听见了，这就吃，这就吃。”苏平生存本能作祟，让他下意识选择能活下去的回答，只是没经过大脑，显得语无伦次。
房屋相较于周围其他屋子简陋许多，能清晰看出岁月留下的瘢痕，年久却未失修，看得出来主人家经常打理。
苏平跟着二人进来后，看着这间屋内的装饰有种熟悉感，就像回到了奶奶家里一样。
郊区和市中心，就像是领养和亲生的区别，从郊区逐步进入市中心，眼前斑驳的砖瓦被晃眼的玻璃幕墙替代，郊区的幽暗被市区的霓虹覆盖，置身落后地区的人们见此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
苏平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装饰，抚摸短腿木桌特有的粗面纹理，竟有些忘了自己在他人家中。
“过来。”
“哎，来了。”
苏平跟着楚心悦来到她的房间。
楚心悦倚坐在桌子上，气压低沉，双臂环胸，面容冷峻的盯着苏平。
“什么情况？”
“额，这个。”
苏平很犹豫要不要用谎言糊弄过去。
自己的行为已经干扰了她的生活，如果还选择欺骗的话，这违反了苏平的一些原则。
“是这样的。”
苏平把有关楚心悦的事情全盘托出，只是把动机换成了自己的个人兴趣。
“你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为了调查房东，欺骗奶奶说你是我男朋友，以此来套话窥探我的隐私？”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行为相当恶劣吧，假大少爷？”楚心悦冷声质问，那眼神仿佛在看垃圾一样。
“知道，我没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做点什么补偿你。”
楚心悦没有接话，走开两步，背对着苏平拿了一件东西套在手上。
苏平听见好像胶带被撕开的声音。
“把牙关咬紧。”
“啊？”
“我说，把牙关咬紧。”
“哦。”苏平咬紧牙关。
“砰。”皮革撞在脸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平只感到天旋地转，左脸顿时一疼，眼冒金星，整个人都被这一拳打倒在地。
楚心悦俯视着瘫坐在地的苏平，神色俨然一副不耐的样子，把手从拳套抽出，随手扔掉， 一个人走到门口。
苏平双手撑地，说：“那个，虽说有点冒昧，可以请你帮我调查一下房东死前几个月接触过的人吗？”
“滚。”
“是。”苏平心中了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过来吃饭，一会儿饭凉了。”楚心悦站在门口撂下这句话后就走了出去。
“好嘞。”
不知为何，挨了这一拳后，内心反而安宁了许多。
苏平轻揉着发肿的脸来到餐桌上。
“奶奶，今天做了梅菜扣肉和地三鲜。”楚心悦搀扶着老太太的手，触碰盘子以此来确定位置。
“嗯，辛苦你了。”老太太顺应着孙女的动作，看起来已经这样很多遍了。
苏平无言的望着这一幕，与楚心悦对视时，眼里又多了几分歉意。
楚心悦只是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心悦，你男朋友好的嘞，今天要不是遇见了他，估计又得你跑到墓地来找我了。”
“是吗？”楚心悦不咸不淡的回应。
“对了，我去拿个东西，你们先吃。”老太太想到了什么，握起手边的拐杖一点点摸索。
“拿啥，我去给你拿。”
“不用，不用。”老太太突然固执起来，偏要自己一个人去找。
楚心悦无奈，只得顺从。
于是，短腿桌子边上只剩下苏平和楚心悦两个人。
“呦，假大少爷，饭菜还吃得习惯吗？”楚心悦戏谑不已，特地把假这个字眼咬得很重。
“啊，你说啥？”
苏平放下比楚心悦和老太太两个人加起来都要大的饭碗，嘴角沾着米粒，没听清她在说啥。
苏平的大碗已经空了。
楚心悦错愕的看着像是饿死鬼投胎的苏平。
“对不起啊。”
“烦不烦，事情到此为止，揍你一拳后我们就两清了，吃完就赶紧走，以后别再闲得发慌跑来装侦探。”
“那恐怕你以后还得再揍我几拳。”苏平笑得很是心虚。
“你是抖爱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