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万国会

    罗英心事重重地回到镖局，蒙头大睡，却不料顺源镖局今日却迎来了一位贵客。宝马金鞍，这是京城达官贵人的标配，没成想，今天的北城，鱼龙混杂之地，竟然也来了这么一位，一匹高头大马在街头昂首阔步，这马竟比平常的良马要高出一头，根根鬃毛细若游丝，风中荡起，煞是威风。与马背上的主人相比，这马倒是威风的多。反观这主人面如冠玉，举止雍容大度，眉宇间一股英气，双目炯炯有神，淡淡地注视着周围。一袭锦罗绸缎裹身，即使想低调恐怕也不行，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待看清来人相貌之后，便释然了，只是讪讪一笑，或熟悉一些的，作个揖，叫一声“宫大人”，“宫大人”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

    原来此人便是京城鼎鼎有名的满清八旗军总教头玉面神拳宫宝玉，难怪在这城东也有不少人认得他。据说宫宝玉原本并非汉人，乃是正宗的八旗子弟，只是他噬武成痴，年幼时曾拜在八卦拳宗师刘铭源门下学艺，刘铭源祖上乃是抗清义士郑成功的部将，决意不收满清子弟，于是宫宝玉弃满从汉，改汉姓，着汉服，刘铭源是个惜才之人，不舍得放过宫宝玉这个好苗子，又兼门下弟子天资有限，难以将八卦拳的精髓尽数领会，最终收下了宫宝玉。宫宝玉果然不负众望，入门七年便尽得八卦拳真意，又兼习百家武学，创出八卦游身掌，独步武林，一时无人能与之争锋。如今二十年过去，刘铭源已经驾鹤西归，八卦门在宫宝玉手中的确曾经辉煌，但最终因为清廷的限武令而没落，宫宝玉更是被召回朝廷，做了八旗军总教头。

    这一次，宫宝玉也没想到，再次回到北城，竟是为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尽管罗英在江湖上已经颇有侠名，在京都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顶尖，但是与宫宝玉这样的老一辈高手相比，无论是名气还是武艺都相差甚远，但是没办法，西太后亲自点名，宫宝玉也是不得不亲自前来，好在听闻大刀王五已经回京了，这一趟正好也拜会一下，也不算屈就了，这样一想，宫宝玉的情绪高涨了许多。宫宝玉年纪比王五要小上几岁，但也算同辈中人，又同在京都，神交已久，可惜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竟然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顺源镖局其实就是一处农家小院，不过多了几间屋子供镖师居住，多了块场地练武，镖局后是一条白河围绕着一片树林，这边是正在镖局的视野了。宫宝玉出现这样的地方显得极为突兀，以至于以为新来的弟子看到这个模样的人物到来，连慰问的礼数都忘了，直接跑到门中去请大师兄。

    寇振海正在校场教督导弟子练功，突然见到一位弟子急急忙忙跑过来，问道：“小武，什么事这么慌张？”

    “大师兄，门口来了个大官，你快去看看吧！”小武回答道。

    “大官？”寇振海有些无语，这种破地方怎么会来什么大官，一定是这些农村娃没见过世面，“走，我们去看看。”

    宫宝玉早已下了马，在门外静静地等候，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情绪，没有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平淡地就像一汪湖水，毫无波澜又深不见底的样子，这还是那个噬武成痴的宫宝玉吗？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寇振海远远地就看到了宫宝玉，因为他站在那就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宫先生！”寇振海尽管很惊讶，但还是给宫宝玉拜了拜一个拱手礼，毕竟他是后辈，宫宝玉点头致意。

    “宫先生，您怎么来了？”寇振海满心疑惑。

    对于寇振海，宫宝玉是认识的，大刀王五的大弟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能够与老辈高手争锋，为人又稳重，玲珑心思，京师武术界很多人都知道八面玲珑寇振海的名头。这些后起之秀中，双枪快手董南国和八面玲珑寇振海的名头无疑是最响亮的，很多老辈高手都无法与之争锋。

    对于寇振海，宫宝玉说实话并不是很喜欢，他更欣赏董南国的直爽性格，而寇振海为人太过圆滑，有失武者的傲骨，或者说是气节。他不明白为何大刀王五的弟子会是这般模样。

    但碍于大刀王五的面子，宫宝玉也不想在后辈面前失了礼数，微微点头，问道：“你师傅回来了吗？”

    寇振海心道：“原来是找师傅的”，便回道：“前两天就回京了，但在谭大人府上喝了一晚上酒，现在还在睡着呢！”看了看宫宝玉，接着道：“要不我去给您叫下师傅？”

    宫宝玉叹道：“先不着慌，天色尚早，等他醒来我再去见他，我也不着急回去。对了，你师弟罗英呢？”

    寇振海心中一惊，“难道是为罗英打伤俄国人那件事吗？”这件事早已传遍北城，寇振海知道罗英，怕是闯了大祸，这是来兴师问罪的。神色不动，接着回道：“罗英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我这就让师弟们出去找找，您先在这稍等片刻。”

    宫宝玉一叹，“这倒也不急，这次来是给你们带个口信，罗英打伤俄国人的事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是，不知道您带的是什么口信？”寇振海心中一颤。

    “其实也没什么，这次事件朝廷也不再追究，但是俄国人肯定不会罢休，因此，皇上决定举行万国比武大会，届时各个国家都可派出高手参加，当然，罗英必须参加，有什么恩怨到会场上解决去，但是有一条，最终大会的冠军必须在中国人手里，若是输了，被问责尚且无关紧要，只是我们中国习武之人，只怕要颜面扫地了！”宫宝玉脸色认真起来，口气也变得严肃。

    “万国比武大会？”寇振海一时怔住，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宫宝玉时年仅40余岁，却华发早生，身在朝堂，这些年看着国祚日渐衰弱，洋人横行霸道，朝廷一败再败，割地赔款，如此下去，真不知这风雨飘摇的大清还能支撑多久。

    寇振海哪敢让宫宝玉多等，早已经吩咐师弟们去叫醒王五和罗英。

    “宫兄弟！”王五热情地打招呼，丝毫不以他的官身为意。

    宫宝玉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位豪侠，尤其是罗英，朝气蓬勃，仿佛看到了当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宫宝玉。站起身来，拱手还礼，“见过王兄。看到你身边的这个小家伙，才发现，一代新人赶旧人，长江后浪推前浪。”

    “兄弟说的哪里话？听说这小子又闯了祸，不知道怎么处置啊？”

    罗英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不服，不过也没多说什么，静静地立在一旁。

    宫宝玉又将先前万国比武大会的事讲述了一遍，众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了罗英身上。罗英不愧是大刀王五的亲传弟子，豪迈性格也继承了几分，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京都武林两大英豪聚首，自然是无酒不欢，这天，源顺镖局内，新老两代人共聚一堂，举杯换盏，觥筹交错，直到天色将晚。宫宝玉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王五、罗英、寇振海等人目送宫宝玉牵着高头大马离去。这一天，宫宝玉仿佛找回了曾经锐气，长啸一声，飞身上马，风一阵穿过树林，略过白河，朝着城区飞奔而去。

    果然，三日后，京都府衙便张贴告示，宣告三个月后在京师举行万国比武大会，各国均可派出选手参加，最终胜出者封侯爵，赏黄金千两，并将榜文通告全国，由于参赛人数众多，责令各省先选出两位参赛代表，再来京都争夺前三名额。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因此各方英豪齐聚京师，英、俄、日、法、美诸国也纷纷派出选手出战，一时京城群豪云集，热闹万分。居住之地不够，许多皇家属地也开放，接纳一些威名远扬的武术界泰斗，同时，很多国内成名高手也带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前来参会，想要搏一个名头。

    当然，罗英这个额外的名额是不用争夺的，毕竟是清廷送过去跟洋人解决恩怨纠纷的。不过罗英这个保送名额不禁让人眼红，尤其是各地江湖人士齐聚京都，其中不乏一些年少气盛的游侠儿和武术界的豪强，对于罗英这个后起之秀并不服气，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缘由，更加妒忌罗英的名额，甚至觉得罗英是走了宫宝玉的后门，毕竟此次万国比武大会，宫宝玉就是京都选拔赛的主理人，流言一时间甚嚣尘上，难以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