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关于身份的交易
在这个纯白色的空间中，没有墙壁也没有天花板，空间无限地向着远处延伸，天和地在视野的尽头交汇，几乎连接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在这里，一切事物皆是鲜明的，包括他身后从高空垂下，突兀的红色管道，也包括半空中飘荡的宽大白袍。
仅仅隔了几米的距离，潭千门能清晰地看到白袍的面孔处空无一物，仅有一张如同假面模特的白色面具悬浮在空洞之前。
至于白袍本身，从宽檐帽到飘带，从繁复的层叠内衬到浑然一体的金丝纹饰，皆是复杂华贵，巧夺天工，准确来说，这更像是一套宗教服饰。
其环绕着星带般璀璨的光环，于白色空间静然而立，散发出一种不可直视，不可碰触的崇高感。
潭千门都不由为之惊叹。
“恭喜你。”
纯白空间中，没有任何声音的波动，这个语句是直接以“意识”的形式出现在潭千门脑海中的，他也直接于意识层面理解了其含义。
“你可以读心？”潭千门默想。
“在这里，可以。但我会尽量克制。”对方显得十分善解人意。
对此，潭千门保持怀疑态度，但是他也不甚在意，于是直接于心中回应：“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你可以称我为，空。”
“很形象。”潭千门没有克制自己的想法，“我是唯一的到达者吗？”
“是的，唯有随心所欲，百无禁忌者可至。”
“只凭借那么两三次似是而非选择，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潭千门回忆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经过，他很难想象空是如何借此评判一个人的特质的。
而且他面对的选项甚至有漏洞。
“不，黑雾迷宫是完备的。你要清楚，这是一个梦境，而梦境是人类内心的折射。同样，人心鬼蜮，能认清一个人的只有他自己。我从未设置阻碍，一切选择都是你的潜意识在迷宫中的自发行为，唯一的目的就是帮助你认清自我。这个过程无法控制，所以才会产生无谓的牺牲。”
空的话让潭千门陷入了沉思。
“所以，这一次你拉入了几个人？”他再次问道。
“三个。”
这同样不在潭千门的预料中。
除了他和白启明，还有第三人？
潭千门快速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现存的活人，又仔细回想在他与“沉默人”交流时，周围人的反应。
谁比较异常？
张鸣泽？
当时他过分安静了，也没有主动提出质疑，这和他之前的言行不符。
不知道空是否真的没有主动读心，但在潭千门思索时，他的确一直都没有动静。
“他们会死吗？”
“如果全员失败，则知情者必然死亡，但你作为唯一的通关者，这取决于你。”
“……？”即使是思维层面的交流，潭千门也仍旧因迷茫而卡顿了片刻，他只能猜测，这和空的最终目的有关。
空要选择某种特定的人，必然有其缘由。
空察觉到了潭千门的情绪波动，新的念头传来，“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将予以通关者一个交易，若其接受，交易将一直生效，直至其遭受‘审判’。作为通关者，你可以选择接受与否。”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潭千门对此表示质疑。
“拒绝的代价是你的生命。但在很多情况下，死亡也是一种安宁。”
理应使人深感恐怖的威胁，空只是将它们平静地传递给潭千门，在这种意识交流中，潭千门甚至能感受到空主观上怀有善念。
“你不在意我等蝼蚁的性命，我能理解，但你居然真的将之视为一种仁慈？”潭千门简直要笑出声。
空既没有解释也没有愤怒：“你是通关者，所以我们本质接近。我不谋求认同，更不在乎对错，你应该明白。”
空的回复竟让潭千门无言以对。
因为的确是这样的。
他与空唯一的差异仅是观念，他们基于不同的理念，遵循着不同的认知，却都只凭自身意志行事。
“因为所谓的‘审判’会使我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所以你才会给我选择死亡的机会，即使这对你并非最优解？”潭千门大抵明白了空的意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尽量理解刀俎送他尽快超脱的仁慈。
对于潭千门的问题，空不置可否，在纯白的空间中，仅有一张漆黑的羊皮纸凭空浮现，漂浮在潭千门眼前。
【
我将自愿达成交易，以乐园代行者的身份于迷宫行走，代背叛者空位列十二，直至审判来临。
】
羊皮纸面的烫金字迹字字分明，但潭千门却难以理解其中的大部分词汇。
“将血涂于纸面，则交易成立，作为补偿，我将告知你三个真相。”
随着空意识的出现，黑色羊皮纸旁同时浮现出一把纯白的小刀，同样悬浮在半空，位于潭千门触手可得的位置。
“我不明白这样的交易意味着什么。”潭千门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
“一如之前，你只能进行选择。”
至此，空再无回应。
潭千门微微皱眉，但还是一动不动，“那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审判是什么？它是必然来到的吗？否则我选择死亡。”
潭千门相信，空要寻找与他本质相同的人并不容易，而这必然是此项交易达成的前提。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空不难再寻找新的通关者，但这个过程拖延得越久，一定麻烦越大。
沉默降临了整个白色的世界。
无边的死寂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似乎这种空无将一直持续到时间的尽头，当潭千门都将要失去耐心时，空的意志再次传来。
“审判加身，你将以背叛的罪名遭受永恒的折磨。至于它是否会到来，取决于‘乐园’是否有能力找到你并且抓住你。”空的辞藻极为微妙：“如果你能销声匿迹或凌驾于它之上，审判将永远不会到来。”
“这样啊……”潭千门似乎明白了。
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顺手抓过纯净的白色小刀，朝着左手掌心一刀划下，尖锐的利刃入肉，鲜血迅速涌出。
潭千门左手握拳，平举于黑色的羊皮纸之上，血液一滴接一滴地落在羊皮纸表面，溅开一朵朵深红色的血花。
点点血迹四散开来，然后被黑色纸面吸收。
潭千门依然面色如常。
“交易成立。”
纸张无火自燃，消失一空。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血和契约都不是真实的，但仪式已然达成。
威严而庄重的气息在纯净的白色空间肆虐开来，半空的金丝教袍开始虚化消失，并于潭千门周身浮现，纯白的面具贴合在他的面部，将内外彻底隔绝。
而这时候，那一轮轮如同星带般的光环才清晰起来，乍一看去，其上的金丝纹饰仿佛抽象的旋转木马，带给人一丝诡异的观感。
被包裹其中，潭千门可以感受到这身华服自然散发出的恐怖气息，但他并没有获得一丝一毫与其匹配的力量。
“身份真的仅仅只是身份啊。”潭千门对此早有预料，故而也并不失望。
“其为‘纯白主教’，只要你不动用它，乐园就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来寻找你。”随着空的意志传来，这一身教袍在潭千门身上彻底虚化消失，只在他的左腕留下一个淡淡的金色圆环，带着旋转木马的纹样。
潭千门得到了这所谓“乐园代行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