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碎江河（终）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它曾经无数次在皇城内的朝堂中响起，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代朝臣的生死。
而今日这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些原本已经遗忘的过去在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那人见她久久不动，便起身走近她，“既然遇见了，不如聊一聊吧。朕好多年都没见过你了，也好多年都没有见过崇河了……”
司空月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和崇河很多年没见了吗？
是因为帝位禅让出了嫌隙？
那人既然开了口，司空月也不好退让，便将他带进了小院。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里面整整齐齐地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看的出来，院主人很用心的在打理。
司空月请那人进了屋，抱住她大腿的小男孩见状格外好奇地看向那个老爷爷，这是娘亲第一次带外人进家呢。
那人见小娃娃那滴溜溜转的小眼睛一直打量着他，不禁调笑起来，“这小娃娃长得真俊，比崇河小时候还要好看！”
“砰——”闻言，司空月端着的茶水顷刻间掉在了地上。她匆忙地跪在那人身前，一阵恐慌席卷全身。
她努力辩解道：“江儿，江儿是我出宫后不久同别人生下的，与二皇子无关！”
“哼——”司空月听得那人一声冷笑，身形更颤抖了几分，只后悔当初自己没能走得更远点，然而接下来的话，却全然出乎她的意料。
“你以为朕想从你身边夺走它？”司空月闻言抬头，不巧与他对视了起来，那眼神仿佛在说，不然呢？
那人见状语气更加冰冷，甚至略带些怨恨道：“朕的好儿子用命换回的人，我怎么敢同她抢呢？！”
司空月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位先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女不知陛下所言到底为何……”
话落，整个房间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这句不知为何点燃了先皇帝心底的怒火，他忍不住憎恨地看向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子。
他的儿子生生受了那么久的离魂之痛，死后都只能不动声色的埋进皇陵，她凭什么在这里这般安然无恙地生活？
甚至在提起过去时，可以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不知道……
对燕崇河的怀念和对司空月的埋怨交织在一起，让这位曾经答应自己儿子的父亲开始反悔，开始为自己的儿子打抱不平……
老皇帝满目悲凉，遗憾道：“你还记得崇河同你和离的那天吗？”见
司空月点点头，“记得。”这一天，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见她记得，老皇帝又继续说：“那天崇河来找我，同我说他要以他的命换你的命，求我答应，并且事后不要迁责与你。”
“我一开始气急了，觉得他为了一个异国的质子做到这种份上，真是不可理喻。可后来，崇河跟我说，他自幼丧母，一个人在深宫中如履薄冰，曾经一度想寻死，直到遇见了你……”
想到这里，老皇帝长叹一声，“当初就不该将你赐婚给崇河，就应该拿你祭天的。当初钦天监测出天有异象，所有的人都支持拿你祭天祈福，唯有崇河在殿前长跪不起，以皇位为要挟换你周全……”
“我当时怜他情深，就赐给了你们一纸婚约，却没想到成了我儿的催命符……”
说到这，老皇帝满眼苍凉，那些原本淡去的回忆而今栩栩如生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悲凉之感更甚。
然而这一切对于司空月来说，全部都充满了不可思议，她从来不知道他对她的深情，也或许，她从来都在逃避他的情谊……
“可他现在不是在北疆吗？”司空月颤颤巍巍地开口，似乎是濒死之人的最后一丝挣扎。
可那自保的躯壳彻底被真相打碎，她听到老皇帝同她说：“那是他怕你走不出来故意散播的消息……他早就死了，仙师说，他将他全部的魂魄给了你，也顺便送了你自由安稳的人生……”
司空月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随后心尖上开始泛起密密麻麻地痛，那痛来的铺天盖地，没过多久她便痛的难以呼吸。
她记得那天早上，她满怀期待醒过来，得到的却是一纸和离书以及他携爱人前往北疆的消息……
她现在都已分不清，现在的自己和当时的自己，哪个更难过……
顷刻间，她的泪水已经纵横满面，年幼的小团子第一次见母亲这么难过，在旁边一边哭一边慌乱地给她擦眼泪。
“娘亲……娘亲，不要……哭了……”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老皇帝一眼，气愤道：“你走……你这个……坏蛋！”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月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哑声开口：“多谢陛下告知。”
……
从那以后，司空江有了个新名字，叫燕江。
年幼的小王爷往返于皇城和乡野两端，直到最后长居皇城，再也寻不见乡野之间。
那晚过后，司空月去了很多地方，可每当面对那山水时，她的心绪却更难平静。
于是，她便将她的所见所闻以信笺的方式记载下来，然后在特定的时间将其烧毁，以期那人能收到她的心意。
她走过山川湖泊，却在东阳山入了幻境，见到了故人之面。
幻境中她与燕崇河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于是，在那苍翠欲滴的山林里，她再也没有醒来……
……
“师尊！师尊！快醒醒……”
贺陌轻焦急的声音入耳，楚灵感觉自己从幻梦中醒了过来。
还没从梦中转圜过来，骤然看到贺陌轻那张脸，她惊讶道：“燕崇河？！”
贺陌轻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现在的灵魂是司空月，不死心地问了句，“师尊，是我，贺陌轻！”
楚灵摇了摇脑袋，从梦中清醒过来，“贺陌轻？”
贺陌轻点点头。
楚灵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全部都是石壁，看来，他们刚刚是又入了幻境。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幻境居然是他们两个人身穿进去的。
见楚灵神色落寞，贺陌轻开口问道：“师尊可是也入了司空月与燕崇河的幻梦？”
楚灵点点头，“在梦中我成了司空月，而你则成了燕崇河。”
话落，贺陌轻眼上忽然滑过一丝落寞，他想起了旧梦之中付出生命仍爱而不得的燕崇河，真是像极了今日的自己。
“幻境中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议，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贺陌轻，你可有办法回到岩浆之上？”
“师尊放心，我们马上就可以上去了！”贺陌轻袖手一挥，一股狂风自两人身后刮来，随后脚下的岩浆中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
贺陌轻一把抓住楚灵，“师尊，跳！”
二人身形一跃，没入岩浆之中，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两人落回了最初的山洞。
“阿姐！”楚清见到楚灵和贺陌轻出现，激动地飞奔了过去。
楚灵连忙拦住涕泪纵横的楚清，“一会儿再叙旧情，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楚清顿时止住了脚步，不解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我更重要？”
“……”
楚灵：“当然是找出一直操控着幕后的真凶啊！”
楚清顿时来了精神，跑到楚灵身边，“阿姐，你知道是谁了？”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里有个人比我们更清楚那真凶！”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楚灵身上。
楚清：“？？？怎么可能？这里怎么可能有人比阿姐你脑子还好用？”
众人一阵无语……
贺陌轻直接一把过来将楚清拉开，避免他干扰楚灵。
楚灵没再理楚清，而是盯着远方遗世独立，超尘脱俗的身影，一字一句的反问道：
“这里当然有人比我更清楚！”
“你说是不是啊？叶—云—枫—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