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怎么是他
红妆十里,锣鼓满天。
“这是谁家出嫁了啊?阵仗真不小。”
“听说这可是圣上赐婚…”
“不过前面怎么没新郎官啊?”
“这你都不知道?这新娘子在京中可是个骄纵跋扈的主儿,曾经在街上就直接打死自己的婢子,新郎官是忠毅侯府的三少爷,英勇正直,看不上罢了…”
一句话了,众人喧哗不已。
果然,不管是在哪里,流言蜚语都能杀死人。
紫檀木制成的轿子晃晃悠悠,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凤凰交织嬉戏,轿顶各角挂着红色的流苏与铃铛。
一声,两声与锣鼓之声相和。
宁哲成不在,成亲的事宜简化了很多,就连拜堂也可以省略。
夜幕降临,徐尔容坐于新房铺满锦被的红床上。
沉重的发饰压得她浑身酸痛,她抬手给自己捶了捶。
“小姐,一会儿姑爷就回来了。您再坚持坚持。”
“嗯。”
徐尔容已经在心里骂他八百次,又饿又累,成亲真不是人干的。
“阿苓,有吃的吗?”
阿苓站在一旁,看了看桌子,四个碧瓷色高脚盘摆放着不同的坚果,寓意早生贵子。
“有一些红枣、桂圆,都是一会要撒在床上的。”
“红枣拿几个,我快饿死了。”
徐尔容刚要掀开盖头,却被阿苓制止。
“小姐,这是姑爷给掀开的…”
“好好好。”
已经忍这么久,忍这一时没有什么。
徐尔容只得在盖头之下,阴暗添腹。
红枣的绵软口感让她瞬间活了过来,但是越吃越饿是怎么个事。
外面一阵脚步传来。
“小姐,姑爷回来了,先别吃了。”
徐尔容快速将枣核藏在手心中,即使锦缎的丝滑却并未出现褶皱,她还是习惯性地整了整衣裳。
“你先出去吧。”
一声男子声音伴随着关门声音传来。
阿苓虽疑惑为何没有喜娘一起来,但是没敢质疑,应声之后便低头小跑出门。
坐在床上的徐尔容攥紧手中的枣核,瞬间发觉这声音无比熟悉。
“徐小姐,繁琐的程序就免了,今日可以先休息了。”
听到这话,徐尔容心里不爽极了。
合着忙了一天,什么都没吃,就等来这一句敷衍。
为了等他掀盖头,只能偷摸着吃枣。
“等一下。”
一旁要走的宁哲成听到这话,转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盖头总得给我掀起来吧。”
宁哲成眼神中似乎有千年不化的冰山,触目到桌子上的喜秤杆,刺目得如同利剑。
“称心如意…哼…你…不配。”
话音刚落,宁哲成便转身向外离去,丝毫未管她的感受。
“那你想怎样?
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你若是就这样出去,将我放在哪?
别人又会怎么想?
还有,这是圣上赐婚。
你就算是再不喜这桩婚事,也要把这戏给我演完。”
男子的薄唇微扬,一抹轻蔑与自嘲涌现。
一些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来。
徐尔容并不知道盖头之外宁哲成的神情。
实际上,对于将军夫君竟有些期待,期待他的模样,期待往后自己要好好对他。
也有些愧疚,愧疚前世对他的不公,他本可以做好自己的英雄。
盖头就那样被掀开,飘落
暖黄烛火映着屋内的喜庆,她看到的便是穿喜服的男子。
和自己相同纹样的服饰,喜庆的红色映着男子冷峻般面庞,腰间的玉佩随着他起身叮当作响。
!!!
徐尔容揉了揉眼,要将眼前男子看真切。
那双眼睛里面有着空洞的恨意,这份恨意让徐尔容攥紧手中的枣核。
枣核尖锐的两端,要将手心划破。
是他?
他不应是…楚时岚…?
怎么会?
徐尔容一时慌张,不小心抓住他腰间的环佩,惹得宁哲成不住往前靠上一二。
极近的距离,两人温热的呼吸交织,她双瞳微颤,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徐尔容脑中闪过很多事,有上一世有这一世。
上一世他只粗鲁将盖头捻起扔在一边,转身离开婚房,一言未发。
连眼神都未曾给过床上的新娘。
这一世他眼中的冰冷与恨意,让徐尔容以为他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不住别过眼神,强压住心中的震惊。
“你…”
“怎么?是想问我为何不是楚时岚?”
他的声音回荡在徐尔容的耳畔,往日春意全无。
“你为何不说?你既知我认错,为何…”
宁哲成勾了勾唇,那一抹自嘲不知在对自己的行为还是对徐尔容的质问。
“将错就错罢了,你不是一直如此?”
徐尔容只是呆愣在那里。
原来他才是宁哲成。
京郊夜风,他说既已杀人,何来理由?他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棠湖谈心,他说他只要无愧于自己,无愧于这个国与家
他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手中枣核的粗粝与尖锐在一瞬间毫无痛觉,这与他的上一世相比,无关痛痒。
徐尔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对宁哲成她始终饱有愧疚与怜惜
明明她从未接触过他。
是那记忆里的他太过耀眼的缘故吗?
在他掀起盖头那一瞬间,她看到上一世心慕他的瞬间。
阳光倾洒,他还未及冠,高高马尾束起,他眼中的明亮让人忽视了周遭的一切。
身边那匹通体雪白的马驹伴随着他的抚摸,微微侧头,眯起眼睛享受着一切
可这一切瞬时剪碎
荒芜的刑场,空气中都蔓延着死亡的静寂。
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囚衣上血迹与泥土混杂,没有一处洁净,可是她记得宁哲成是最爱洁净,他的衣衫总是会熏香
可是,如今那个在手腕、脚腕、脖颈处都被捆上了麻绳
徐尔容看到,在泪眼模糊处,他转头看向了她。
眼中充满着坦然赴死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