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蔓延
陆大夫本名陆暮雨，从前是个读书人，之所以改行学医，是因为遭了变故。
因为还有些读书人的傲骨，所以陆暮雨在来到星罗城后，实在看不下去吕修远所为，出来说了几句话，却被其关到了大牢里。
本以为不会再有大劫，没想到真正的劫数才刚刚开始。
他对自己的本事判断很精准，能够维持现状，却无法从根本医治。
当日晚间，发烧的人就增加到了四个。陆暮雨一人虽然还看得过来，但要是按照这个速度，早晚会分身乏术。
沈怀固等人原本是要在五日后启程出发的，报安的折子也早就递了上去，如今却只能重写。
烛火下，徐知仪给他端了杯热茶，没有出声打扰。
虽然发现得还算及时，但谁也不知道后面会面临怎样的情况。
沈怀固刚好写完了折子，趁着墨迹未干，道：“若是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你就先走。”
“殿下故意叫我先走，是看不起我么？”徐知仪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沈怀固笑了笑，徐知仪却看得出来，那笑容里还有许多别的意味。
“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我病了，上上下下都会有许多人想法子，吊也要吊着我那口气回京城。而且，我的身子骨总归比你好些。”
“未必就会蔓延得那么快，殿下也该对自己的举措有些信心才是。”
今日自从得知了情况后，沈怀固就立即让人在城里的各处街道都洒了石灰水，也让百姓们无事不要随意串门。
若是发了烧，就统一到医馆里去治，不收他们的银子。
参加以工代赈的名单还在手上，他们会根据实际情况，隔一段时间就去送些吃食。
让沈怀固感到欣慰的是，几乎没有人对这个决策提出质疑。
一听说在家等着也能有饭吃，人人都很高兴。在这个人命比草贱的时代，只要不是大规模的疫病，除了亲属之外，并没有太多人在乎。
“殿下晚上早点休息。”
徐知仪嘱咐了一句后，就往自己的卧房而去。
星罗城的驿站用得本来就不多，因此院墙并不算多高，徐知仪清楚地听到，门外有人在哭。
她让人打开了门，才发现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妇人。
对方穿着粗布衣裳，哭得很小声，似乎没想到徐知仪会开门。
“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当家的！”妇人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希望般。
徐知仪缓缓蹲了下来：“别急，你先把话说清楚。”
原来这妇人姓花，她的丈夫姓李，行三，正是最先发烧的人之一。
一大家子人，好容易才熬过了雪灾，如今又遇上这样的变故，实在叫人不甘心。
花氏一边哭一边道：“有人说我当家的已经死了，只是名义上还在医治。我相信王爷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我已经一天没看见我当家的了……”
徐知仪把她扶了起来，心里也觉得事情不好办。
若是给她见了面，难保她不会也被传染，若是不给见面，流言一定一日比一日离谱。
“你相公还活得好好的，只是未曾完全好转。若你真的想去照顾他，不妨先回去准备些衣裳，也和家里人说个清楚，明日我带你过去。”
花氏转悲为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次的病特殊，是会过人的，所以王爷才让大家没事不要乱走动，但你们夫妻本是一体，没道理不让你们相见。只是你也要想清楚，在李三的病完全好之前，你就不能再出医馆了，如此，你也愿意么？”
徐知仪一口气把话说完，等着花氏做个决断。
花氏思考的时间并不长，丈夫本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没了他，所有人心里都惶恐不安。
如今能有个机会亲自照顾，想必好得也会快一些，她现在就回去向公婆禀明情况。
徐知仪觉得，有类似想法的人肯定不止花氏一个，既然已经开了口子，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众人。
想来照顾的，尽管自己来就是了，若是家里有下人，也可以叫下人过去。
总之只进不出即可。
因着这个举措，原本有些浮动的人心又再次稳定下来。
说到底，目前发烧的也就四个人而已，大部分百姓对此都没有实际的认知。
第二天一早，徐知仪就被彭安的声音吵醒了。
明明是在院子里说的话，偏偏她这里听得一清二楚，驿站就是这点不好。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推开了木门，正好看到彭安的脸色有些发紫。
“殿下当真觉得不放人出城更好吗？可是……那些颇有根基的人家，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原来说的是这个。
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星罗城虽然不大，但总有些人家的底蕴深厚。此时他们想防患于未然提前出城，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
星罗城处于北地，影响范围尚且可以控制，一旦出了城，或许整个大夏都无法逃过。
沈怀固考虑的也是这一点，所以才没有轻易应允。
昨日不过才四个人，今日早晨就已经增加到了八个，而且其他症状也基本一致，如今速度，实在无法叫人忽视。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治疗的方子。找不到方子，把人都困在星罗城里也不过是坐以待毙。”
徐知仪赞同他的观点。
“昨夜已经送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回京，但何时能有大夫过来，还是未知。至少在此之前，不要让人轻易钻了空子。”
彭安点点头，既然王爷心意已定，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不了，就是大家一起送死。
说不定上苍格外垂怜，就会有惊无险呢？
彭安自己安慰自己，转身去忙了。
徐知仪看向昨夜显然没睡好的沈怀固，道：“陆大夫的师父既然能治，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我想去找一找他留下来的手札，殿下要是见不着我，不必担心。”
她这话说得很顺溜，只因她现在已然确信了自己的分量，提前报备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